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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至被人發現她偷摸回來過,青鸞只好點頭,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衷心歸衷心,就是人傻了一點。」
末了,又補充一句,「果是僕人類主。」
唐小棠本來眼圈紅紅的,聞言當即咬牙駁聲道,「青鸞才不傻,我也不傻。」
「噢?是麼?」
語氣不能更敷衍。
那日謝瑾白的板子沒把唐小棠給打死,聽了這話,唐小棠倒是險些被氣了個半死。
他鼓起腮幫,決心再不跟這人多半句話。
「嘴巴張開。」
「什……」
一根木棍被塞進他的嘴裡,「咬著。等會兒有你疼的。」
謝瑾白這句話是沒參半點水分。
在謝瑾白用刀剜去唐小棠身上發膿的腐肉時,唐小棠幾欲將牙給咬碎。
這種疼,不亞於當日的剔骨剜肉。
不同的是,此次操刀之人的動作竟比專業的大夫還要嫻熟上幾分。
等身上的腐肉全部被處理乾淨,唐小棠衣襟同髮絲已全部濕透。
咬在嘴裡的木棍被從唐小棠嘴裡拿出時,亦是血跡斑斑。
「很好。最難熬的那一關已經熬過去了。接下來我要給你上藥了。」
還難得善心大發地替唐小棠解了身上的穴。
事實上,便是此時已經解穴,因為脫力的緣故,唐小棠也根本動不了。
當木棍被從嘴裡取出時,唐小棠以為酷刑終於結束,未曾想,竟只是熬過一關,還有下一關在等著他!
濕透的鬢髮緊貼著臉頰,唐小棠趴在床上,宛若被剜去鱗片的魚,只餘一口氣撐著。
額頭的冷汗滴落在他的睫毛,朦朦朧朧的水光之間,瞥見身旁起身,拿了巾帕將滿是血的匕首擦拭乾淨,反手收回刀鞘的動作漂亮利落到令人心驚的地步。
若他是宣和帝,身邊有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不動心?
睫毛的汗珠滑落,鑽進了眼睛,辣得他恨不得放聲大哭。
謝瑾白用青鸞打來的溫水洗淨雙手,擦乾,走回床畔,剛好瞥見小公子發紅的眼圈,甚為驚奇地道,「哭了?可惜沒有畫筆。要不然把你眼下這幅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場景用丹青畫下來,日後待你位極人臣,大小也算是一個把柄了。可惜,可惜。」
唐小棠現在算是發現了,謝瑾白這人就不能開口說話。
這人只要一說話,就能把人氣死。
以他的資質,如何就能當得了大官,更勿論位極人臣的地步。
再者,他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像他這般巴不得為那小皇帝賣命?
認定了謝瑾白是在諷刺他,唐小棠嘶啞著嗓子,恨聲道,「我才不想做官。」
「噢?那唐小公子日後想做做什麼?」
尾音上挑,逗弄人的語氣不要太明顯。
唐小棠一時間回答不出來,於是愈發氣惱地道,「總……總之就是,不要做官。」
小公子雙頰漲紅,貓眼瞪圓,使得一張臉不再是沒有任何血色的慘白,平添了幾分生氣與可愛。
十六歲的唐未眠呵,竟這般孩子氣。
謝瑾白不由低笑出聲。
唐小棠皺眉,「你笑什麼?」
謝瑾白唇角微勾,「想知道?」
唐小棠「哼」了一聲,「你笑起來真醜!」
狹長的桃花眼微挑,「是麼?我這麼丑,你還想娶我?」
謝瑾白拿當時唐小棠在朝暉樓求娶一事噎他。
唐小棠臉頰紅透,不說話了,並且把頭也給扭了過去,一雙眼睛卻又悄悄地紅了。
其實,他剛才撒謊了。
這人笑起來很好看。
如果他願意喜歡他,那該多好,他會待他極好極好,哪怕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摘下來給他。
可是……
他不喜歡他。
就算是他把星星都摘下來,捧到他的面前,這人也不會稀罕的。
他喜歡的人是皇帝。
是那個只要一開口,就會有無數人可以替他摘星星,摘月亮,什麼都不會缺的皇帝。
為什麼要喜歡皇帝?
喜歡他不好麼?
皇帝有三宮六院,有七十二嬪妃,他就不一樣了,他此生只會與一個人結為契弟,絕不會學他的父親,負了他阿娘的。
忽地,鼻尖聞到一股濃郁的異香。
唐小棠本來打定主意,絕不再開口同身後之人再講半個字,只是這香味實在太獨特了。
唐小棠悄摸地,緩緩地轉過頭。
但見謝瑾白手裡握著一個扁圓形的青瓷盒,裡頭是紫色看似女人香膏的東西。
顯然,他聞見的異香,便是這香膏了。
謝瑾白指尖捻了一些,眼看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唐小棠陡然睜大眼睛,他雙手撐在床上,掙扎著就要起身,「混蛋,你想干……」
謝瑾白似是早有預料,沒有捻著藥膏的那隻手,按在唐小棠腰間的一側。
手掌稍微施力,唐小棠便重重地趴回了床上。
「莫動,此乃桑國進貢的御用續筋生肌膏,對筋骨的生長以及傷口的複合有奇效。」
唐小棠聽見「御用」兩個字,耳畔便「嗡」地炸成一片。
他想也不想地反手向後,揮手打落謝瑾白手中的瓷罐,一雙眼睛彤紅彤紅,「誰……誰稀罕你的……你的狗屁膏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