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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房門被關上。
「多餘的人終於都被清了出去。
謝懷瑜抱著唐小棠走至床榻。
兩人均是渾身濕透,身上衣衫往下滴水。
若是就這麼抱著唐小棠上榻,連同被褥在內定然一併跟著濕了。
謝懷瑜頓住腳步,抱著小公子,變轉了方向,將人抱至屋內唯一一張矮几上,動手脫去他身上濕衣。
「娘親,冷……娘親,冷……」
昏迷中的唐小棠發出無意識地囈語,身體發顫。
風流的桃花眼微挑。
謝懷瑜抬手,掐了掐小公子的臉頰,糾正他,「不是娘親,是哥哥,叫哥哥。」
小公子自是聽不見,還在一聲聲喚著娘親,寒冷。
謝懷瑜將人放在矮几上平躺,動手脫去自己身上衣衫,只餘一件褻褲。
如此,當他再給小公子脫去濕衣服時,懷中之人儘管還在發抖,卻不再抖個不停。
果然,如他所預想地那樣,嬌氣的小公子是被他身上的寒氣所冷到了。
「娘親,娘親……」
渾身發冷的唐小棠本能地尋找溫暖源,他的貼向謝懷瑜的胸膛,雙手緊緊箍住他的腰身。
蕭子舒關上房門,返回屋內。
手中匕首收回腰間鞘中。
蕭子舒轉過身,見到屋內赤身相擁的二人,心中大為驚駭。
蕭子舒到底是跟在謝懷瑜身邊久了,是見慣場面的人,便是親眼撞見這驚世駭俗的場面,亦沒有做出任何冒失的舉動。
從房間裡找了兩件僧人留在衣櫃裡的乾淨的裡衣以及僧袍,又拿了僧人的布帕一併放在屏風之上,便識趣地退開了。
謝懷瑜聽見腳步聲,並未回頭。
他拿過布帕同僧衣,一隻手攬在小公子的腰間,另一隻手抬手,抽出小公子發束上的玉簪,替人將被雨淋濕的頭髮擦乾,又拿了裡衣給小公子穿上。
活了兩輩子,這還是謝懷瑜頭一回替人手把手地脫衣,穿衣,拭發。
他不是個女子,不知當娘親是個什麼體驗。
這回倒是切實地感受了一把撿了一個便宜兒子,當了一回便宜爹的滋味。
在替小公子穿上褻褲時,視線掃過小公子腰部以下。
那日被杖責落下的疤已好得七七八八,結了一層層,錯落的淺淺的,粉色的痂。
只要再堅持塗上一陣子那續筋生肌膏,等這層粉色的疤痕脫落,皮膚自滑膩如初。
外傷易愈。
小公子至今腿疾仍時不時發作,想來那一盒續筋生肌藥膏只能祛除他身上的疤痕,若是要根治腿疾……
恐怕,還得需再多一盒續筋生肌藥膏才行。
「娘親,娘親……」
小公子還在囈語。
謝懷瑜披著僧袍,敞著衣襟,踱步回床邊。
「喚聲爹來聽聽?」
微涼的指尖戳上小公子的臉蛋。
剛剛還只是要人小公子喚他哥哥,這會兒更過分,只是給人穿個衣,便要當人爹爹了。
剛要收回的手被用力攥住。
「阿娘,別走,阿娘,別走,別走,……」
小公子抓過謝懷瑜的手,放在頰邊,他的雙眸緊閉,蜷縮著身子,蠕動著唇瓣,一聲一聲地喚著娘親。
「阿娘,不要離開糖果兒,不要,不要……」
糖果兒?
謝懷瑜眸中掠過一抹微訝。
想起季雲緋稱呼小公子為糖果兒時,小公子臉上顯而易見的不高興。
所以,糖果兒是已經去世的娘親所取的乳名麼?
「娘親,娘親,別走,不要丟下糖果兒,娘親,娘親……」
「嗯,不走。糖果兒,乖,睡吧。」
蕭子舒搬了張椅子,坐在離床榻最遠來的門邊,面無表情地擦拭著手中的匕首。
門外吵吵嚷嚷,奈何蕭子舒耳力太好。
在門外一片吵嚷聲中,他還是清晰地聽見屏風那頭傳來的自家主子溫柔的安撫聲。
一個失神,鋒利的匕首擦破他的指尖,劃出一道血痕。
蕭子舒狠狠地閉了閉眼。
他想,他是真的需要靜靜。
杜氏身上只披了件裡衣,便連同婢女娉婷一起,主僕二人被蕭子舒「請」出了房間。
得益於清蓮先前的那幾嗓子,住在隔壁僧房的幾個官太太,官家公子、小姐,聽見動靜,全出來了。
「唐夫人,您這是……」
「哎喲。唐夫人,您怎麼,您怎麼穿成這樣便出來了?」
「天啦!唐夫人……您,您好歹披件外衫再出來啊!」
臉皮薄的官家小姐們早已羞紅著臉,躲回了屋子裡去。
官家公子們亦是一臉錯愕,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趕忙轉過身,回屋的回屋,外出的外出。
幾位夫人太太可就沒這般「含蓄」了。
在瞧見只穿著裡衣,露肚兜,還是紅色牡丹花色,形容狼狽的杜氏,是又驚訝錯愕,又覺得滑稽好笑。
娉婷慌忙脫下自己的外衫,給夫人披上。
杜氏雙手指尖緊緊地揪住外衫的衣領,她一時忘了要她往日裡塑造的溫良和善的形象,狠狠地戳著婢女的額頭,尖著嗓子道,「死丫頭,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派人去找老爺過來,派人去找老爺過來啊!」
她這副潑婦的態勢,令在場幾個官家太太們是錯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