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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他這一眼,便能夠穿過層層院牆,窺見屋子裡的人是否無恙。
人的雙目自是沒有透視的功能。
被風雪凍僵的手,望著少傅府的方向,眉宇間的褶皺始終未曾鬆開。
鋪著軟氈的車廂內,逢生一隻手從瓷碟里拿一塊糕點,諷刺出聲道,「古有塗山氏臨海而望,遂成望夫石。少主這是打算效仿塗山氏,把自己等成一座冰雕?」
唐棠放下馬車的車窗簾子,轉過頭,淡淡睨他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逢生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糕點,那股子狠勁,不像是在咬糕點,倒像是在啃宿敵的骨頭似的。
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中的那塊糕點,逢生嚷嚷道,「逢生肚子餓了!」
唐棠將整碟糕點遞過去,「有能耐,你便將這整碟糕點都給吃肚子裡去吧。」
逢生氣憤地瞪著唐棠,這是瞧不起誰?!
當真左、右兩隻手一手抓起一個糕點,往嘴裡塞。
「好了,好了,這麼個吃法?也不怕會噎著?」
唐棠將碟子重新放回在桌上,給他倒了杯茶。
「你要是當真肚子餓了……」
逢生眼睛一亮,迅速地吞下口中吃食,咕咚咕咚唐棠遞來的將茶給喝下,「少主終於打算不做傻雕了?」
痴傻地望著少傅府的冰雕,可不就是傻雕麼。
半點沒毛病。
唐棠:「……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當真肚子餓了,你可以先回府,不必在這裡陪我。」
逢生的眼神迅速冷了下來,「如果逢生回去了,主子打算在這裡待多久?繼續再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還是待到天黑?」
唐棠也隨之冷下了語調,「逢生,這是我自己的事。」
「逢笙很生氣!」
逢生雙臂交疊。
「篤篤——」
馬車的車廂被敲響。
唐棠同逢生兩人同時收了聲,彼此眼神警惕了起來。
逢生掀開車簾,探出腦袋,謝瑾白的隨從阿堯那張圓乎乎的臉蛋出現在他的面前。
謝瑾白同唐棠這兩個柱子不對付,阿堯同逢生自然也不會相看兩相喜。
逢生見到阿堯便拉長了臉,阿堯則是直接無視了逢生,微微揚高了音量,對著裡頭的唐棠道,「唐大人,我家四公子請大人到府中一敘。」
「咣當——」
「咕嚕嚕——」
馬車內傳來一陣似乎是酒壺,酒杯之類打翻的聲音。
呵。
出息。
坐在馬車裡頭巴巴地張望了一上午,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是呢?結果人謝懷瑜早就知道了,竟然還因此慌了神。
阿堯還在奇怪馬車裡頭到底怎麼了,逢生已經噼里啪啦地開火,「敘什麼敘?有什麼好敘的?這潁陽上下,誰人不知我家少主同你們謝少傅不對付?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我們少主不——」
「逢生——」
唐棠掀開帘子,對逢生道,「謝少傅有一件裘袍還在我這。今日恰好經過,便還給謝少傅吧。」
阿堯眼露困惑。
咦?
恰好經過麼?
不是同四公子約好了麼?
要不然四公子怎麼知道唐大人的馬車停在這箱子裡呀?
逢生:「!!!」
末了,壓低音量,「你若是不想進去,便在這裡等我。」
逢生抿起唇,眉頭都皺到了一處。
到底還是從馬車上躍下,又扶了手裡拿著裘袍,腿腳不便的唐棠下了馬車。
唐棠抬腳往前走,逢生卻是站在原地。
唐棠疑惑轉過頭,逢生微笑,「逢生便在這裡等少主吧。要不然,逢生見到謝少傅那張臉,就想要把他的臉給劃花呢。」
阿堯狠狠地瞪了眼逢生。
他家四公子到底哪裡得罪他了呀?
回回見到他家四公子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嗯,你不想進去,外頭冷,你便坐在馬車裡等我吧。」
逢生當然不會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唐棠話音剛落,他便再次躍上了馬車,因為他賭氣大力上車的,馬車的車身還晃了晃。
阿堯咋舌。
唐大人的這位隨從脾氣好大啊。
就沒見過脾氣比這位更火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葉,唐大人是他隨從呢。
不過,人家主僕二人指尖的事,也輪不上他這個外人多嘴。
阿堯收回目光,對唐棠做了個請的姿勢,「唐大人請——」
唐棠點了點頭,手裡頭拿著那日謝瑾白裘袍,一深一淺地跟在阿堯的身後。
少傅府距離唐棠馬車所停的地方,不過只隔著一條街。
穿過街,便是少傅府了。
路上,唐棠試探性地出口問道,「聽聞……你家大人昨日夜裡遭到了不明黑衣人的行刺,身體可有大礙?」
謝瑾白昨夜在回府途中遇刺的事情,唐棠也是今日上早朝時聽其他官員提及的。
在推行新政之初,由於力度太大,侵犯到太多人的利益,謝瑾白的確遭受到過好幾次暗殺,但第二次均出現在早朝上。
這次,謝瑾白卻是直接缺席了早朝。
唐棠整個早朝期間都魂不守舍,勉強挨到下了早朝,便讓逢生駕著馬車來到了少傅府。
他們在朝堂上針鋒相對了太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