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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出了故事裡頭的那言巡按跟小公子指的是誰,擔心會惹出禍端來,本已打算回絕,奈何婦人見識短淺,已搶先一步將銀錠收了去。
那隨從模樣打扮的年輕人則趁著他跟渾家爭執,早已溜了,他便是想要將銀兩還回去都不得。
被迫接了這份差事,只得戰戰兢兢,來到指定地點,說這一段故事。
「小人汪九拜見各位大人。」
老人誠惶誠恐,雙手作揖,對著包廂內幾位老爺深深一拜,雙腿止不住都打顫。
完了,完了。
果是昧心的銀錢不能收!
老人不認識謝瑾白,可他認識坐上幾個當地官員還有一身緋色衣袍的寧王季雲緋吶。
這一屋子的人,謝瑾白是唯一的生面孔,且相貌最為打眼。不說旁的,單單就連這樣一間普普通通的包廂,因了這位的存在,都像是貼了金箔似的發著光,當真跟話本里描寫的那樣蓬蓽生輝起來。
老頭心知,這是「言姓」巡按找上門來了哩,這可如何是好?!
包括汪老頭自身在內,包廂內的眾人一致認定今天老頭是要倒大霉了。
也合該這老頭倒霉,說什麼內容不好,還叫什麼汪九!
天下誰人不知,當今那位亦是排行行九吶?
不管這汪九是不是數字是九吧,總之聽著都是一樣的發音。
官員們低頭吃茶,根本不敢去看跟他們同桌的年輕巡按此時臉上的神色。
以至於當謝瑾白不但沒有為難老人,還以老人的說書很是精彩為由,命蕭子舒賞了老人一錠銀子的時候,一個個險些沒驚掉下巴。
當然,在座的都是人精,誰都沒將心底那份驚詫給表現出來。
「汪老頭,還不趕緊多謝這位老爺賞賜?」
石掌柜輕碰了下呆愣了的汪九的手肘,著急地小聲提醒道。
老頭萬萬沒想到,此番竟能躲過這一場大劫!
他大夢初醒一般,忙雙手恭敬地捧過蕭子舒遞上來的了賞銀,對著謝瑾白磕了個響頭,「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汪老頭千恩萬謝地跟著掌柜的退下了。
就這樣?!
季雲緋瞪圓了眼。
謝瑾白別是昨兒腦子被氣出毛病來了吧?
季雲緋的這點心思,在場的官員們都瞧出來,謝瑾白自然不可能沒看出來。
蠢物,連心思都不會藏!
也不知這蠢物上輩子怎麼就成為鎮守邊疆的名將的,全憑的傻人有傻福麼?
上輩子季雲緋也是設計了這麼一出,謝瑾白沒上當,這輩子歷經了兩世,自然更不可能為這麼一出幼稚的當場動怒上當。
「今日多謝寧王款待,只是我還有公務在身,請恕不能多加奉陪,先行告辭。」
謝瑾白起身,對著季雲緋拱了拱手。
季雲緋還能怎麼說?
淳安多山且靠海,且因為地處偏南地緣故,多雨,梅雨時期較長。
每到汛期,河水暴漲引海水倒灌,家住赤丈河附近百姓是苦不堪言。
謝瑾白此番便是奉命前來淳安督促當地官員治水,公職在身。
治水防汛可是民生大事,謝瑾白以此為由要走,季雲緋就算是貴為王爺,也不好再強行將他留下。
再說了,他也壓根就不是當真請謝巡按吃這頓飯的,他這又是安排人說書,又給請了「看客」的,不就是為了多一些人看謝懷瑜笑話呢麼?
哪曾想這人根本沒接招呢?!
季雲緋微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當然是公事要緊。淳安百姓能夠擁有懷瑜你這樣盡職盡責的巡按,實在是當地百姓之福。」
謝瑾白笑容淡淡,「謬讚了。」
老子並沒有真的在誇你!
季雲緋氣得想掀桌,面上還是得保持微笑,「懷瑜你謙虛了。」
「諸位大人。」
謝瑾白環顧眾人,笑了笑,「不知諸位大人可都吃飽了?若是吃飽了,可否方便陪下官一同去城郊的赤丈河走一遭?」
按照當朝,在場的官員當中,除卻謝瑾白這個七品的巡按,官職品階最小的通判都是從五品,謝瑾白在這些官員面前的確得自稱下官。
謝瑾白自稱下官,在坐的幾個官員又豈敢拿喬?
京城來的巡按,又是皇上身邊的大忙人,品階算個屁吶!
一桌子的菜,除了謝瑾白桌前堆了坐小山,其他人跟前的飯菜是根本就沒有動過。
可謝巡按發了話,官員們哪裡好意思說自己沒吃飽?
「當然,當然。」
官員們相繼起身,向寧王季雲緋提出告辭。
季雲緋本來請這幫官員們吃飯,就是為了多一些人看謝瑾白的笑話,如今好戲只響鑼沒開演,他生氣著呢,巴不得這幾個礙眼的老頭滾蛋,把頭敷衍地一點,一屋子的人也就拱手作揖告辭,呼啦啦地跟在謝瑾白的後頭出去了。
「可惡!謝懷瑜可惡!」
不但可惡,簡直還可恨!站在窗口瞥見謝瑾白跟一眾官員的身影走出豐樂樓,季雲緋轉身用力地踹了桌角一腳。
桌上的碗碟相互碰撞,發出「咣當咣當」聲響。
季雲緋掀起衣擺,一個猛踹,桌沿的幾個杯子,圓碗終於不穩,搖晃、翻落,「軲轆軲轆」滾落,碎了一地。
季雲緋仍不解恨,索性把桌子一併給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