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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發如上等的黑色綢緞般披散在肩上,肩甲寬闊,腰線結實,手腳修長,再不是記憶中那個身量偏嬌小的少年,甚至聲音,都較之從前要低沉了一些。
不變的是,那雙烏眸依然清亮如初,裡頭映著的,依然滿滿是他。
謝瑾白的視線往下,仔細看過,眉頭微皺,「有點紅腫,還有點出血。需要上藥,等天亮我去問問藥房,看這種傷,應該上什麼藥才……」
前頭那幾個字,謝瑾白說得太輕了,唐小棠一時沒聽清,可後面幾句,他聽得分明,他趕忙扭過頭,「打,打住!我這皮厚肉糙的,這麼點傷還上什麼藥啊。過幾日便好了。你,你可千萬不要去問什麼藥房啊!等,等一下,天亮……天!這天是什麼時候亮的?不,不行了!我得走了!」
唐小棠向窗外一看,發現窗外天光不知何時已然微亮。
他答應過逢笙要天亮之前趕回去的!
唐小棠慌忙坐起身,下身一疼,使得他又是抽一口涼氣。
唐小棠咬牙下了床,彎腰撿起凌亂地灑在床上各處的衣衫,迅速地穿起。
穿衣的動作利落又敏捷,再不復見從前的笨拙。
「要走?」
唐小棠系腰封的動作一頓。
嗯,糟糕,他好像一直沒來得及跟小玉哥哥提及,他今日便要回阮凌一事。
「還回來麼?」
床上之人語氣聽起來那樣平靜,唐小棠聽得卻是一陣心驚肉跳。
他轉過身,在床畔坐了下來,習慣性地想要像拿過那般,撲到謝瑾白的懷裡撒嬌,可他顯然忘了他現在尺寸大了不止一些,他這麼雙手一抱,身體一貼過去,兩人便臉貼著臉了。
於是,唐小棠只好鬱悶地將腦袋擱在謝瑾白的肩頭,那腦袋拱在他的肩窩處拱了拱,「回的!自是要回的!小玉哥哥你記不記得我同你說過的,我答應逢笙同嵐姨,要助他們完成一件事,等完成那件事後,我便會回來。以後,我們便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好。」
竟然意外地好說話。
他還以為,要花上更多時間來安撫小玉哥哥來的。
「那,那我走了啊。」
唐小棠勉強笑道。
「嗯。」
謝瑾白坐在床上,似乎是連送一下都沒有的意思。
唐小棠一面往外走,一面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
是不是他昨夜表現的不夠好,小玉哥哥發現他沒有過去那般吸引他了,還是小玉哥哥其實沒有過去那般在乎他了?
所以根本不在乎他要離開一段時間的事情?
又或者經過昨晚之後,小玉哥哥忽然發現,他其實已經習慣沒有他的生活?
唐小棠刻意將腳步放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身後並未聽見腳步聲。
唐小棠走至門口。
又倏地轉過身。
他疾步走至床畔,將手撐在床壁上,對著謝瑾白的唇發狠地吻上去,「等我回來!」
起身,大步離去。
房門被關上。
謝瑾白舌尖舔了舔唇瓣上的血珠,在心裡頭輕嘖了一聲。
五年了,身量都抽長了這麼多,脾氣瞧著似乎也漸長了,倒是這吻技,這麼多年,也不見絲毫長見。
冰雪初融,春林初盛。
阮凌國國師烏岐攜聖女霓為裳自潁陽回阮凌都城曲寧,同時,帶著東啟昭暘帝季雲卿同意出兵助其平亂的密詔。
未曾想,在東啟五萬大軍行至半路,尚在東啟境內,忽然傳出曲寧城破。
阮凌國君被其三皇子刺殺於寢宮,國師烏岐在逃出宮門途中,被一貌美少年砍下頭顱。
聖女霓為裳不知所蹤。
曲寧城為南桑舊軍占領。
此後數月,南桑舊軍勢如破竹,奪回昔日多座城池。
阮凌國軍昏庸無道,百姓早就苦不堪言,是以南桑起義軍所行之處,百姓大開城門。
一位據聞是繼承了昔日舊國南桑烏族一脈家族傳承的烏族少主,在南桑舊軍的擁護下,登上南桑國君之位,復將國號阮凌改回南桑。
東啟收到阮凌內亂,南桑舊軍大勝阮凌士兵號,且復將國號改為南桑一事,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
昔年,阮凌攻破南桑,如今,南桑舊軍攻破曲寧,阮凌覆國,南桑光復。
歷史,像是將過去的結局重寫了一回。
行至南桑邊境的東啟大軍便成了十分尷尬的存在。
原本,東啟是受阮凌所託,派軍平叛,如今,阮凌直接覆國,也便再無平叛一說。
眼下的南桑國軍,定然不會再歡迎東啟軍隊踏入南桑境地。
除非有直接吞併南桑的把握,否則五萬大軍只能原路折返。
東啟朝中就吞併南桑,或者軍隊原路折返一事爭吵不休。
最後,季雲卿顧忌,若是同南桑開戰,恐蒼嵐虎視眈眈,趁虛而入,最終,一舉吞併南桑之計劃只得暫時擱淺,五萬大軍原路折返。
此後經年,季雲卿不止一次為他今日所做的錯誤決定而懊悔不已,因為待到他養精蓄銳,回過頭,想要吞下南桑這塊肥肉,南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成為不可輕易吞噬的龐然大物。
當然,這是後話了。
從大破阮凌都城曲寧,再到恢復舊國南桑國號,平定阮凌叛軍,竟然用了僅僅不到一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