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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妃一怔,便見吉貴人此刻眼眸里雖然笑意盈盈,但是那笑容便如窗外瀲灩的日光一般,漏入指縫掌心,雖能看見,卻捉摸不得。
她想起上次在年妃生辰宴時,翊坤宮前的事情,一雙星眸微微眯起。
吉靈不慌不忙地走到暖閣正中,對著皇后拜下去,道:「皇后娘娘,方才寧妃娘娘說了,胭脂犯錯,是妾身這個做主子的沒有管束好。所以妾身自請受罰!」。
她說完便低頭屈膝行禮。
皇后一皺眉,道:「吉貴人先起來。」。
吉靈站起身,朗聲道:」不過,在責罰妾身之前,請皇后娘娘允許妾身問寧妃娘娘幾句話。「。
皇后一挑眉,道:「允。」。
吉靈轉身,看向寧妃,正色道:「正如寧妃娘娘所言,下人犯錯,是妾身管教不束;那麼,妾身想試問寧妃娘娘一句:妾身既然身為景陽宮側位,不懂得調御下人,景陽宮主位——懋嬪娘娘是否也該擔負沒有認真教導妾身的罪責?」。
她頓了頓,道:「懋嬪娘娘身為一宮主位,居然不懂得教導側位的貴人,試問這又是誰的錯處?按照寧妃娘娘方才說的那番道理來看,難不成……」,她說到這兒,止口不言。
懋嬪身為一宮主位,管束她的自然是中宮——皇后娘娘。
裕妃端著茶盞,眼光四處溜達,是看熱鬧的表情。
皇后的眼光沉沉地向寧妃掃了過來。
寧妃一個激靈,立即站了起來,向皇后屈膝,尷尬地陪笑道:「嬪妾不是這個意思!」。
皇后淡淡道:「不是這個意思便收口罷!」。
裕妃左右望了望,放下茶盞,笑著道:「寧妃妹妹,皇后幾時說你是這個意思了?不過區區一個不懂事的奴才,既然對皇后娘娘大不敬,那便趕緊拖出宮門,打上二十大杖便是!皇后娘娘以為如何?」。
皇后尚未出聲,胭脂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宮女被責打,脫褲丟人尚不說,要知道二十大杖足以打廢一條腿,若是運氣不好,丟了命也說不定。
她如搗蒜一般在地上重重磕起頭來,顫聲道:「皇后娘娘,奴才冤枉!奴才委實冤枉啊!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這碗魚肉麵是吉貴人今早用膳的時候,賞賜給奴才,奴才實在不是有意冒犯皇后娘娘!」。
她迫切地望著皇后娘娘,辯解道:「奴才還在想著,怎的吉貴人忽然便抬舉奴才了,不但賜菜,還帶奴才來坤寧宮給皇后娘娘請安,誰知道吉貴人的心思竟是這樣!」。
七喜忍耐不住,出聲道:「胭脂!主子已經容忍了你許多次,你竟還如此攀誣主子!」。
胭脂並不理睬她,只是連珠串一般道:「吉貴人,奴才自知伺候您的日子不如七喜姐姐她們長,可奴才對您也是一片忠心的!您為何要如此算計奴才!」。
吉靈正色道:「算計?」。
到底是誰在算計?誰又在被算計?
她仰頭嘆了一口氣,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你說是我賞賜魚肉麵給你,那的確不錯。可是你若安分守己,將心思放在老老實實服侍主子上,自然能記得宮規,又怎會想不到魚腥味是對主子的衝撞?」。
她說完,自起了身,向座椅走去。
胭脂揪著胸口的衣襟,悽慘地哭道:「奴才忠心耿耿,服侍了貴人您一場,想不到貴人竟這般翻臉不認人!」,她一邊說,一邊狠狠拽住了吉靈的旗裝下擺。
七喜上前,用力要將她的手拉開,無奈胭脂死死抓住吉靈的裙擺不放,指甲都勾陷進了那旗裝的花絡子上,扯得一片片花絡子都翻了開來,灑了一地的銀繡短絨線頭。
七喜咬著牙斥道:「放手!」。
她湊近了一些胭脂,用只有她們兩個人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飛快地道:「昨天夜裡,小芬子跟著你來回跑了一趟,可累得不輕!」
胭脂雙手一顫,才知道吉靈早已察覺自己是翊坤宮耳目。她的目光中終於失去了那股狠厲之氣,頹然地鬆開了手,委頓在地。
裕妃看了一眼皇后臉色,一拍几案,向奴才們催促罵道:「還不快拉出去!由得這瘋奴才在皇后娘娘面前撒潑,成什麼體統!」。
早有小太監左右上來,這時候一邊一個,如狼似虎地拎起胭脂的左右胳膊,胭脂心一橫,抬頭望向年妃,眼看著就要喊出一句「娘娘救奴才!」。
年妃面色一緊,身旁的貼身宮女珠玉這時候已搶上前來,將手中一塊粗布帕子塞進胭脂口中,對那兩個小太監道:「吵嚷得緊!趕緊拖出去,別讓娘娘聽了頭疼。」。
說完,她走回年妃身邊,似乎是故意解釋給眾人聽一般,強笑著道:「娘娘,您昨日生辰宴多飲了幾杯,頭一直痛到現在,奴才便知道您受不得這些吵嚷!」。
眼見著胭脂已經要被拖出去了,吉靈忽然快步走到皇后娘娘面前,屈膝道:「皇后娘娘,請等一等!」
第57章 御賜膳房
吉靈回頭看了一眼胭脂,跪下給皇后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才抬起頭道:「妾身斗膽,請皇后娘娘對胭脂從輕處罰。」。
胭脂本來已經近乎崩潰,聽見這句話,她從那兩個小太監手中猛地抬起頭來,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只聽吉靈對皇后柔聲道:「胭脂衝撞了皇后娘娘,實在是大不敬,妾身原本是不該替她求情的,但胭脂是個小小宮婢,只怕這二十大杖下去,多半得要了她的性命,髒了坤寧宮的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