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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靈分辨出他說的是:「無事」
她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低頭拍了拍胤禛的手,甚至一咧嘴,笑了笑,也用口型回答他道:「當然!」
如今才是雍正十年的春天——歷史上,雍正帝在位足足十三年。
雖說穿越來到這個時空,不知道一切會不會按照歷史走——但是吉靈仿佛聽見一個堅定的聲音來來回回在她心裡迴蕩著,告訴她:不過一場小小的春瘟,面前的人一定能挺過去的。
一定可以!
宮人們匆匆捧著煎好的藥送了進來,空氣里瀰漫著濃濃的蘇薄荷和枯凡氣味。
吉靈伸手道:「給我。」
七喜走過去接了來,遞上給主子。
吉靈將藥碗連著隔熱的帕子端在手上,用九龍金鑲華柄勺撥了撥,見碗中熱氣氤氳,一時是不能下口的,便轉頭問蘇培盛:「皇上到現在為止,喝了幾次藥?」
蘇培盛還未發話,旁邊安太醫已經恭恭敬敬道:「回宸妃娘娘的話,皇上已服紫雪丹,除此以外,這藥每兩個時辰喝一次,每次分量小,一日之中,多次服下,見效最快!還有一事——藥汁容易嗆咳,病人務必坐起服用。」
吉靈默默點了點頭,又道:「這內里有什麼?」
她聽太醫絮絮說完了,便低頭聞了聞藥碗,只覺得又苦又嗆。
吉靈咽了一口唾沫便道:「扶皇上起來。」
蘇培盛將拂塵往旁邊小太監手上一塞,和旁邊奴才一起扶起了皇上,又在胤禛背後墊了腰墊,將明黃色的被子扯了上來。
龍榻前放著金盆,是預備著萬一皇上嘔吐了龍涎,好隨時接應著的。
吉靈側身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在胤禛枕頭旁邊,便一勺勺開始給胤禛餵藥。
比她預想的情況還要糟糕——胤禛根本喝不下去。
勺子湊到他嘴唇邊,努力傾斜了幾番,褐紅色的藥汁就順著他嘴角流了下來。
吉靈抖著手,摘了自己衣襟上的繡花帕子去擦。
擦完了,她反而冷靜下來。
他不會有事的,我得穩住——她想。
吉靈抬頭看了一眼蘇培盛,果斷道:「幫忙。」
蘇培盛會意,捏了胤禛的口唇,七喜也過來幫忙。
三個人配合,才算是把藥給灌了大半碗下去。
熱滾滾的一碗藥下肚,吉靈扶著胤禛重新躺下,又給他蓋好了被子,這才側身坐在床頭的繡墩上,伸手緊緊握住胤禛的手。
胤禛閉著眼,頭痛欲裂,一片混沌中,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這時候讓靈靈避開,也已經晚了。
「弘昕……」他啞著嗓子吐出來兩個字,勉強睜開眼瞧著吉靈,是詢問的眼神。
吉靈知道胤禛在問六阿哥和三公主,立刻點了點頭,又用力握緊了他的手,低聲道:「兩個孩子都已經送到天然圖畫去了,你放心。」
胤禛點了點頭,將眼神瞧向蘇培盛。
蘇培盛忙上前來,便聽皇上低聲道:「著人……守天然圖畫,任何人等……不得擅入!」
蘇培盛眼光一閃,小聲道:「奴才明白,奴才這就著人去辦!」
胤禛搖了搖頭,抬手指著他。
蘇培盛明白皇帝的意思是讓自己親自督辦,於是躬腰道:「奴才去!」
他稍微直起腰來,對著吉靈悄聲道:「奴才這邊去安排,皇上這裡,只能請宸妃娘娘辛苦一二……」
吉靈立即點頭打斷他道:「你去。」
蘇培盛退出去之後,吉靈回頭看著胤禛。
他臉色還是那樣潮紅,眉頭皺著,若不是眼下憔悴的烏青,猛一看,不像春瘟病人,倒更像是洞房花燭夜,喝醉了酒的新郎官一般。
仿佛感受到了吉靈的目光,胤禛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吉靈會意,彎下腰,便聽胤禛在自己耳邊說了幾個字。
她一邊聽,一邊點頭。
待得胤禛說完了,吉靈抬手緊了緊扎著口鼻的帕子,點了劉院使、安太醫、與另外幾名胤禛平日裡慣用的太醫,出來了暖閣。
七喜扶著她坐下在一旁的椅子上。
見宸妃娘娘似乎是要訓誡,太醫們都跪了下來。
吉靈知道他們誤會了,也不多解釋,只是溫聲道:「諸位都請起。」
她這才從從容容地道:「非常時期,大家往來奔波,日夜值守,難免辛苦,從今晚起,幾位就住在九州清晏旁的書雅齋中,不必離開九洲清晏,若是有需取用的藥品、書籍等,自有醫徒和小太監代為跑腿。」
她頓了頓,眼光掃過了眾人一遍,繼續道:「直至皇上龍體康愈。」
幾名太醫相互交換了眼神,立即明白過來——皇上病情來勢洶洶,兼著又在圓明園中,離著紫禁城還有幾十里地,如今臥床不起,這是斷斷不想讓消息傳揚了出去。
幾人立即磕下頭去道:「臣等謹遵宸妃娘娘的吩咐!」
深夜。
九洲清晏的寢殿裡有一座老大的西洋鍾,對照著能將時間看得清清楚楚。
吉靈守在胤禛的床頭,眼光沉默地落在滴滴答答走動的鐘上,聽著胤禛的呼吸起起落落。
太醫們在外面的隔間桌旁,低聲商議著病情和脈案,聲音偶爾大了起來,便似水裡吹過一陣漣漪,隨即又平復無聲了。
熏著艾葉和雄黃桐子的宮人,衣角簌簌,在外面來回走動,藥爐子也被抬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