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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
胤禛的手從描金畫漆的「年妃」、「寧妃」、「齊妃」、「郭貴人」等牌子上掠過,卻沒有停留,最後轉向那塊最不起眼的「吉常在」上。
「朕著你帶太醫去瞧瞧,如何?吉常在身子可有大礙?」。
陳公公笑著:「回皇上的話,吉常在有福呀,托皇上的龍威庇佑,狄太醫說吉常在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好著呢!」。
胤禛隨意道:「是麼?上一次朕瞧她,臉色還是差了些。」。
陳公公仰著頭,此時聽他語氣,一張老臉上神色便曖昧起來。
還沒來得及再開口,胤禛已經伸手將「吉常在」的牌子翻了過來,語氣還是淡淡的:「送她來給朕看看。」
「年妃娘娘,皇上還在批閱奏摺,吩咐說是……誰都不能打擾,求娘娘別為難奴才了!」,守在殿門口的太監連連陪笑,對著年妃道。
年妃冷哼了一聲,抬手鬆了身上的裘狐披風。
那披風內里是蜀錦,輔以平織的針法,若是側面看過去,就跟鏡子一樣平滑,觸手也是極絲滑的,年妃一解開,披風便流水一樣委頓在地,幸虧身後的宮女接得快,才沒把衣服落在地上。
年妃徑直往前走著,身後的宮女連忙跟上。
那太監雖然張著手臂,但不敢阻攔,更不敢觸後宮碰嬪妃身體,愁得連連跺腳,苦著臉只能高聲唱道:「年妃娘娘到!」。
胤禛在裡面聽見了,皺了皺眉,隨即臉上平靜無波地繼續批閱著奏摺。
陳公公趕緊端著托盤便想要退下,卻聽年妃已經搶著喝道:「且慢!」,說著急步上前,走到托盤前。
陳公公陪笑道:「奴才見過年妃娘娘。」。
年妃伸手翻起被胤禛選中的那塊牌子,見上面寫著「吉常在」三個字,眼裡閃過一絲驚詫與不可思議的神色。
半晌,她才咬了咬嘴唇,快步走到龍案前,蹲下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胤禛仿佛才看到她一般,抬起頭應了一聲,微笑道:「風寒雪大,年妃你怎麼過來了?」。
年妃微微皺眉,側了身子,帶了幾分埋怨道:「皇上,您也不算算,您都多久沒來翊坤宮了?」她說完這句話,轉身對宮女示意,宮女立即將食盒遞了過來。
年妃親自提過食盒,蘇培盛見那食盒沉重,連忙上前幫著她遞到了桌案上,隨即將食盒打開,只見裡面是兩樣湯品,一盞燕窩,一盅八寶花膠魚湯。
年妃急忙道:「皇上,這可是臣妾自己親手做的,您嘗嘗。」。
胤禛看了一眼,笑著贊道:「年妃的手藝是越發精進了,只是朕這會兒手上還有些奏摺沒有料理完,你先放著吧。」。
年妃臉色緩和了些,只是人還是站著。
胤禛低頭又看了一份奏摺,抬頭見她還沒走,便安撫道:「年妃費心了,朕必定喝。」。
蘇培盛是跟了胤禛多年的,深知這位主子的脾氣,這時已聽出胤禛語氣中隱隱含著忍耐,不由得為年妃捏一把汗。
他上前悄聲道:「年妃娘娘,皇上這會兒正忙著呢,您瞧這雪下的,您還是先回翊坤宮吧,」。
年妃置若罔聞,一轉身,找了張椅子坐下,臉上倒是有了三分較真的神情,拉長了聲音道:「皇上,臣妾要親眼看著您喝下去,才作數。」,邊說話,身邊宮女已經將暖暖的手爐遞給她。
陳公公汗都快出來了,此時都不敢抬眼,只是壓著嗓子道:「皇上,奴才便告退了?」,見胤禛沒說話,他端起漆盤連連陪笑著,向年妃行了個禮,這才放輕了腳步,倒退著出去了。
殿內。
龍案上的八寶魚湯慢慢蒸騰著暈白的熱氣,奶白色的魚塘里浮著翠綠色的蔥花,香噴噴的味道撲面而來,仿佛在等待著胤禛提起筷子,一嘗芳香。
蘇培盛悄悄打量了一眼胤禛的臉色。
年妃還坐在那張椅子上,抱著手爐,看樣子是要執意等下去了。
胤禛的眼神沉沉地落在面前的奏摺上。
這是一位御史遞上來的摺子。
第19章 又見雍正
在秦朝以前,諸侯割據,各成一方勢力,那時候是沒有「御史」這個字眼的,唯一稍微有點關係的是:每個諸侯身邊,都有一種叫做「史」的官員。類似於現代的秘書,在諸侯身邊負責書寫文稿,記錄發生的一些重大事件。
直到秦朝,六國統一,才開始有正式的御史出現,但與之前的「秘書」不同的是,他們負責監察朝廷、諸侯官吏。
簡單來說,御史這個官職的任務就是一件事:指出君王和大臣們的錯誤並忠言進諫。
不過,人總是討厭聽到逆耳之言的。
這是人性,譬如說你明知多吃冰淇淋會長胖,現在有兩個人在你面前。
一個誇你漂亮,說你吃多少都還是一樣漂亮;另一個說你像豬一樣只知道吃,勸你別吃了。
你心裡會比較高興聽到哪一種言論?
所以有的御史因為忠言逆耳的次數太多,或者言辭太激烈,被氣急敗壞的皇帝給殺了。
這樣的御史往往流芳百世,名垂千古,人們認為他們是敢於直言的諍臣,是為了江山社稷與國家百姓而犧牲的。
現在擺在胤禛面前的,就是一位御史的奏摺。
與其他或緊急,或思慮慎重的奏摺不同,這份摺子里講的既不是民生疾苦,也不是邊疆兵情,而是關於紫禁城裡搭了戲台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