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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靈拉著她手臂,讓她站起來,溫聲道:「咱們自己屋裡,不用這樣。」
她說完,扶著七喜的手臂走了出去,卻見外間送來皇上賞賜的人,正是小陳子。
小陳子也一抬頭見吉靈出來,打袖子要行禮,吉靈連忙道:「免禮,陳公公!」
小陳子聽聞了昨日寧嬪之事,更知道張貴人與吉貴人交好,皇上也是有吉貴人陪著,才去了永和宮的。
種種事情交雜在一起——他跟著蘇培盛時間不算短了,見了宮裡妃嬪榮辱起伏,這內中情形、未來趨勢自然在肚裡想了個透。
小陳子只躬腰笑道:「承蒙吉貴人看得起,喚奴才一聲陳公公!奴才受寵若驚——貴人免了奴才的禮是貴人的情分,奴才卻不能不識好歹,自己托大,壞了規矩。」說完依舊跪了下去。
吉靈見他如此,也不勉強,便微笑道:「陳公公今日來,是皇上有什麼吩咐嗎?」,說完眼光向後掃了掃。
小陳子背後站著兩個小太監,一人手中捧著一隻烏木描金嵌羅貝盒子,此時便笑道:「奴才奉皇上的意思,給貴人送兩隻新制的鼻煙壺來,皇上說了,此物甚是精巧,上面的圖案貴人定然喜歡。」
他說完,一揮手,那兩個小太監已經小碎步上前將盒子呈奉了上來,依雲和碧雪微笑著對視了一眼,便走上前來,一人一隻,抱了過來。
吉靈心裡低低嘀咕了一聲:鼻煙壺?四爺,你給我這個……我用得著這東西嗎?
好吧,不管是什麼,總歸是胤禛的心意呢!
她抬起頭來,對著小陳子笑眯眯道:「皇上的心意,我收到了——只要是皇上賞賜的,無論什麼,我都很喜歡!」
吉靈頓了頓,復又客氣笑道:「有勞陳公公奔走一趟。」
說完,她轉頭示意七喜去拿賞賜的荷包。
小陳子趕緊攔住了七喜,一臉惶恐靦腆,只道:「貴人太客氣了!從前也不是沒賞賜過奴才——說來慚愧,奴才還沒為貴人做些什麼,貴人總這樣大荷包小荷包賞賜,這次奴才的臉皮再厚,也沒臉拿了!
他咽了口唾沫,躬身抬頭笑道:「總之貴人以後,但凡有什麼差遣,只讓身邊人來使喚奴才一聲罷了!只要是奴才能做到的,奴才拼了命也要給貴人辦得穩當妥帖!」
出了景陽宮。小陳子感慨地回頭看了一眼東側院的門,心裡問自己道:這荷包能拿嗎?
不能拿吶!傻子才敢拿呢!
吉貴人是個大方性子,又是事事圖著圓轉的,從她第一次被皇帝翻牌子以來,他接她的賞賜荷包,是毫不手軟,也是毫不客氣的。
哪怕她剛剛被晉封為貴人的時候,他也沒太推讓過荷包。
養心殿裡的,背後那些小太監都在嚼舌根,說小陳子貪財如命,他也不是沒聽過這風聲。
可是他確實缺錢呢!
老家的大房子正等著蓋,一筆筆白花花的銀子攢起來……攢起來可不就是房子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嗎?
小陳子早就想好了:等到攢夠了老本那天,他立刻就花錢取個漂亮媳婦兒回來暖炕頭——雖說他是斷了根的人,可只要有銀兩在手,總是能娶到的。
從前的老太監不都是這樣嗎?
再抱個便宜兒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可是景陽宮這銀子不能收。
眼見著吉貴人最近這勢頭——皇帝幾時對個女人如此上心過?
批奏摺、會臣工……上午那會子,皇上明明忙得都快四腳朝天了,偏偏心裡還記得這兩隻小小的鼻煙壺,見縫插針地專門囑咐了幾句,巴巴地遣人送來給吉貴人。
小陳子背著手,一邊走一邊想:皇上是天子,可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
太監雖然身體上算不得男人,可心理上還是男人。
男人對男人,自然是最了解的;男人看男人,自然也是更清楚的。
皇上對吉貴人——這是不知不覺中,動了真感情了!
夏日乾燥,小陳子手指頭上一根肉刺扎進了肉里。
小陳子背著手,疼得一哆嗦,嘴裡低聲罵了一句,將手舉起來,送到嘴邊,就著唾沫星子把那根肉刺咬了下來。
景陽宮東側院,裡屋。
七喜小心翼翼打開那兩隻烏木描金嵌羅貝盒子,呈上到吉靈面前。
吉靈才看了一眼,就知道胤禛為什麼要專門遣人送來這兩個鼻煙壺了。
真真是好看啊!
雖說她沒有用鼻煙的習慣,可是這麼好看的東西,哪怕就是放在梳妝檯上,做個擺設也成啊。
怎麼可能不喜歡!
那兩隻鼻煙壺,一隻是黑地琺瑯五彩流雲畫玉兔秋香圖案,一隻是桃紅琺瑯畫牡丹花卉鼻煙壺。
黑地琺瑯五彩流雲畫玉兔的那隻:雖說底色是黑色,但那黑色極透明,近似一種暈染的灰色,十分雅致。
從下到上,星雲漸漸密布起來,好像夜幕里的繁星,又像流風回雪一般。
玉兔則是淡淡的櫻粉色,畫得胖嘟嘟的,兩隻耳朵一隻挺立著,一隻微微垂下,簡直就好像馬上要從鼻煙壺壁里跳出來一般。可愛得讓人想把它抱出來養。
另外一隻桃紅琺瑯畫牡丹花卉鼻煙壺的顏色搭配也很夢幻,下層是淡淡的海棠紅、再往上顏色則越來越淡,最後變成了幾乎透明的乳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