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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握了她的手在桌面上撫過,吉靈果然便感到有一處小山丘一般的隆起。
她腦子裡忽然腦補出了這樣一幅畫面:陽春三月,書房裡一堆小皇子在習字,小小的四爺穿著皇子服飾,坐在桌案前,提筆寫了好一會兒,手腕酸麻,實在受不住了,他便將手腕放在這木疤上偷懶寫字。
正好師傅走了過來,瞧著他這樣,便是一瞪眼……
她腦補了一瞬,想到四爺小時候應該也是奶萌奶萌的樣子。
小娃娃,是不是就已經經常板著臉了呢?
吉靈想著,想著,不由得就轉過臉去,眼角一彎,噗嗤就偷偷笑了出來。
胤禛眉眼間也帶著笑意,掃了吉靈一言,一伸手將她擁在懷裡,他下巴在她鬢髮邊上輕輕不住挨擦。
閣樓中靜寂無聲,小樓紅燭昏昏,只有窗戶縫裡隱隱吹來的風了吹動了那本《後宮常訓解》。
胤禛伸手合上書本,將它仔細放在一邊,這才緩緩道:「母后性子,從外面看著是柔和淡然,甚至有些懦弱,內里卻有一股常人難有的倔勁,朕小時候未曾察覺,後來長成了一些,才發覺母后是個認準了就不會回頭的人。」
他頓了頓,輕輕道:「母后早就以皇貴妃的身份,行使皇后權利管理後宮多年,在前朝後宮眾人心裡,她早就是後宮的主人了。可是她一生的執念,便是想做先帝的皇后。」
吉靈抬頭去看他,胤禛卻已經微微一笑,道:「不提這些了。」
他轉過臉沉默了一瞬,又回過頭來,溫柔地瞧著吉靈,忽然道:「朕把麒麟給你了,藏在轎子裡。」
吉靈一樂,立即道:「那小東西好精!躲在座位底下,一聲不吭,我坐進去以後,它才撲騰在我腿上,倒把我嚇了一跳!」
胤禛哈哈一笑道:「它想你想得很!朕原是它的主子,你走燕禧堂搬出之後,朕每每喚它,這畜生瞧都不瞧朕一眼,都頭都懶得回,哼!朕也不稀罕它,還是百福和造化圍著朕團團轉,可喜得很。」
吉靈笑吟吟地聽他講著,順手就握住胤禛腰上那隻,自己親手做的端午荷包,用穗子在胤禛手心裡一圈圈地打轉。
胤禛被她撩撥得手心發癢,反手將那荷包握住了,一寸寸向上,握住她的指尖。
胤禛漫聲道:「這雨花閣,朕登基時便下命建了,初時是想用作佛堂,一心想著專供佛經的,後來歷經這幾年朝堂上的許多趔趄,世事艱難,一道道的難關闖過,朕反而越發悟出了佛法深意,索性改了主意,把這『雨花閣』做成了翰墨藏書樓。
他停了停,道:「這是朕清淨的一方地兒,甚少向外人言。靈靈,後宮之中,朕只傳召你一人來此,旁人是進不來瞧一眼的。」
他說著,以手撐桌案,臂上一用力,利落地起了身,又伸手給吉靈,興致勃勃地道:「朕再帶你瞧瞧一處地兒,來!」
吉靈被他拉起來,胤禛並不鬆手,就這樣握著她的手向樓閣北邊走去,到了那兒,忽然伸手入書架內,不知摸了什麼機關,眼前的書架悠悠向旁轉開,內中卻又現出一層細巧的樓梯來。
原來這二層中,靠北部設有暗層,分為上下兩層。
也就是說,這座雨花閣從外面看著是三層樓的建築,實際上是四層。
這是個「明三暗四」的格局。
胤禛並不急著邁步,只是對吉靈溫言道:「靈靈,你來試試。」
他說著,又摸索了機關,將那書架重新合上,讓吉靈來試了幾遍,待得她也會開關了之後,兩人才一前一後地走上那樓梯。
隨著樓梯的弧度一轉,吉靈眼前便現出了不大一座房,內有一桌一椅,款式素雅端凝,古樸大方。
桌上筆墨陳設,一併俱全。另有兩隻綠檀木箱子、隱隱地散出綠檀的香氣,內里用明黃色錦緞堆底,散散亂亂地堆疊著不少書卷。
環顧四周,房中再無其他家具。
因為是一層變兩層,房頂的高度便矮了不少,反而更有一種私密溫馨的感覺。
吉靈伸了兩根手指頭,摸了摸桌上——桌上光亮水滑,一點兒灰塵也沒有,說明這兒顯然是有專人來天天打掃整理的。
胤禛大喇喇地隨意坐下在椅子上,見吉靈還站著,便一展手臂,把她抱在自己膝上。
他看她垂著腦袋,臉頰上肉嘟嘟的,甚是可愛,不由得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她腮幫子,這才道:「這是朕藏書樓里的內書房了,靈靈,朕連怎麼開機關都盡數告了你了。可是個清靜的好地兒!
你別看蘇培盛一直跟著朕,他也只是每每守在樓下,這上面的一方天地,奴才們是不知道的。」
吉靈愉快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胤禛的臉,不說話,只是望著他。
第183章 珍視
吉靈瞧著胤禛瘦削的下巴,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道:「皇上設這麼一個清靜地兒,一定是平日裡心太累了。」
胤禛沒出聲,一斜眼瞧了吉靈,眼神中帶了點吉靈瞧不出說不明的情緒。
嘲笑她?
胤禛抬手,不重不輕地摸了摸吉靈的頭髮,過了一會兒才緩聲道:「朕登基幾年來,朝中情勢錯綜複雜不過,日子是不容易。不過,再不容易,朕也扛得住。」
他說到這兒,拍了拍吉靈的手背,揚起下巴,臉上露出一個清朗的笑容,道:「人生在世,煩冗頗多,越是逆境,往往越是磨礪人的韌性。只要想得分明,又能看得通透,那也沒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