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頁
吉靈搖頭,緩緩道:「我不知道。」
她頓了頓,注視著宮燈,低聲道:「不過我想,這人既然布了這個局,定然已經想好了全盤每一步該如何應對,無論如何,此人都能全身而退。更何況齊妃本就是急躁性子,容易自亂了陣腳——這人或許是故意將手段做得如此蠢笨留痕,好讓皇上與咱們都覺得是齊妃所為!」
吉靈抬起頭,注視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只覺得身上微微發寒,便抬手摟住了張貴人。
張貴人抱住她的腰,緊緊依靠在吉靈身上,便聽吉靈沉沉地思索著道:「此人或許是想去了齊妃,留下三阿哥,或許是想將齊妃、三阿哥、息兒、乃至我,都給害了!」
張貴人抬起頭,詫異道:「無論如何,姐姐都是受害者,這人怎能害到姐姐?」
吉靈慢慢搖頭,低低道:「我原先久病不愈,身體的底子本並不算很好,今日若不是小芬子反應極快,立即跳下水去,息兒便極危險,若是息兒有個什麼,我豈不是一條命去了半條!你當那句「殺女誅心」是隨隨便便說的嗎?」
麒麟甩著小尾巴跑了過來,抬著兩隻小爪子在張貴人腿上不住刨著——張貴人往這兒最近來的多,又與吉靈親密,麒麟便也對她親昵了起來。
張貴人握住麒麟的兩隻前爪,將它小小的身子提了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一手摟住麒麟,一手握住吉靈的手,微張著嘴,半晌才道:「姐姐,防人之心不可無——齊妃既然以前害過姐姐,又向來嫉妒姐姐得很,這一次有了這樣的毒心,也不見得說不通。」
吉靈點頭道:「是,什麼情況都有,我也只是諸般揣測,拿不得准。也很有可能,今日之事,都是齊妃一人所為。」
她抬眼,頹喪而疲憊地看著遠處,許久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冷冷的道:「齊妃從前以膳食設計我,今日這事,無論有沒有第三人另做構陷,能夠順水推舟,將齊妃拉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從前這般對我,我尚想著退讓。可如今不一樣!我有了息兒,她既有害人之心,我焉知哪日不會將毒手伸到了息兒頭上?」
張貴人握著她的手,靜靜聽著,最後抱緊了麒麟,忽然低聲冒出來一句,道:「姐姐,無論以後你要我為你做什麼,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吉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苦笑道:「傻丫頭,又說傻話!」
……
九洲清晏。
蘇培盛躬身上前,引著慎刑司的人到了暖閣內。
那人擦擦打袖子跪下請安。
胤禛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夜幕,並不回頭,只是口氣冷凝地道:「如何?」
來人跪下,戰戰兢兢道:「回皇上的話,奴才無能!宮女虹茶受不了刑法,趁著奴才們不注意,咬舌……自盡了!」
胤禛垂下眼,瞥了一眼桌面,叩了叩道:「乳母呢?」
來人低聲道:「乳母已經暈死過去了,潑了三大桶冰水,還沒醒過來,奴才過來回話的時候,手下小的們在拿針刺著呢!」
胤禛冷冷道:「如此說來,你們是一無所獲了?」
來人立即磕頭如搗蒜,顫聲道:「奴才辦事不力,請皇上恕罪!奴才還會接著查問,請皇上靜待佳音!」
胤禛揮了揮手。
那人還沒會過意來,蘇培盛上前來踢了他一腳,把人屁股尿流地給趕了出去。
胤禛伸手揉了揉眉心,疲憊地深吸了一口氣,對蘇培盛道:「你去告訴他們——三公主的乳母,不必折騰了,也不必送回宸嬪那裡。至於上下天光,其他的奴才,接著給朕查!」
他一口氣說完了這許多,頓了頓又道:「粘杆處的人呢?」
蘇培盛低眉順眼地向外面指了指,回答道:「回皇上的話,兩位大人方才已經來了,早在外面等著給皇上回話呢!」
胤禛點頭道:「讓人進來。」
粘杆處是軍需房的下設機構,涉及隱密特情,只為天子一人服務,蘇培盛走了出去,也沒敢高聲唱報,只是招手示意,把人給帶進來了。
待得把粘杆處的人送進了暖閣,蘇培盛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暖閣門,躬身守在門外面,又揮了揮手,將在外間侍立的八個太監都轟了出去。
秋天的晚風颯颯的帶著涼意,吹在身上,蘇培盛不由地將手縮在袖子裡,來回走了幾步,跺了跺腳,忽聽的暖閣里隱隱傳出「三阿哥」、「上三旗侍衛」之語,隨即便聲音又低了下去。
過了半晌,卻聽得一聲清脆之響,是瓷杯子砸在地上的聲音。
蘇培盛一撇嘴,向後縮了縮脖子,又等了一會兒,便見那兩位粘杆處的首領神色鎮定如常地退了出來。
他在暖閣外站了一會,走進去,便見地上茶水橫流,一片狼藉。
蘇培盛沒喊小太監進來,自己跪在地上,一片一片將瓷片給收拾乾淨了。
第336章 小芬子
蘇培盛收拾完了,不敢抬頭看皇帝臉色,躬著腰一溜煙地向外退去,待得行到門口時才微微直起身來,便見皇上凝眸,目光望著殿內龍案,眼光在凝滯中又有著一絲空洞。
……
天然圖畫。
夜深了,值守的奴才在廊下的長凳上坐著。
小芬子倚靠著牆壁,默不出聲。
小達子本在準備明日主子的早膳,出來向溝渠中「嘩」地潑了一桶水,一抬頭,便見月色下,小芬子坐在院中一角,雙目緊閉,面色白得有些發青,看著似乎是頗為不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