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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泉跟著磕頭,趴下去的時候,動作又牽扯到了身後的傷口,疼得她眉眼都皺成了一團。
便聽吉靈深深地嘆了口氣,轉頭問七喜:「藥都給她們上了嗎?」
聽著主子說出來的第一句話是這個,碧雪的眼淚頓時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抬手就狠狠打著自己耳光,哭著道:「主子,奴才不配!奴才是個瞎了眼的,哪兒配主子對奴才這麼好!」
吉靈向後仰了仰身子,靠在椅子背上,由著碧雪打了自己五六個耳光,眼見七喜上去心疼地拉住了碧雪的手,這才出聲道:「還記得我以前常常對你們說的——出了天然圖畫,需得更加警醒,外面可不比咱們院子裡嗎?」
話音剛落,卻聽怡泉身子咕咚一栽,有點精疲力盡,撐不住了。
吉靈便讓七喜喊人進來,把她給扶走,去宮女們的值房裡休息了。
待得怡泉出了去,吉靈讓七喜將門窗都關了,屋中只剩下七喜,碧雪和她自己主僕三人。
吉靈這才慢慢道:「這一次,這人時間緊促,只能污損本宮為皇上畫的畫像,幾點赤丹,也是慌慌張張灑上去的。
可是碧雪——倘若昨天,你再大意一些,這人的時間再從容一些……」
吉靈慢慢抬起頭,眼光盯在屋角一處幽深的角落,低聲道:「若是匣子裡調包成了孝懿仁皇后的畫像或是先帝的畫像,被紅跡覆面呢?
……
咱們主僕還能像現在這樣,在屋裡這麼說話麼?」
碧雪猛然抬頭,望著主子,駭得說不出話來。
吉靈抬手,慢慢摸著肚子,從上而下摩挲了幾遍,才道:「這人既然是衝著我來,必然想一擊而中,置我於死地不得翻身——之前毫無先兆,就是為了今日下手越狠越好。」
碧雪腿肚子都開始打哆嗦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之所以這天然圖畫能跟個世外桃源似的一般安樂,全是因為她們跟了個好主子——主子命好得寵,待她們奴才也寬厚。
打個比方來說:主子現在就像一隻揚風起帆的小船,帶著她們順風順水。
若是沒注意水流下陰森的暗涌礁石,這隻小船一下子傾覆了呢?
碧雪閉上眼睛,磕下頭去,緊緊咬著牙,什麼也沒說。
日後,她必須打起一萬個警醒來,絕不能讓主子再遭了人算計!
……
這天晚上,小芬子就報來了消息:道是下午皇上議事的時候,又賞賜了主子的父親錦綺如意和兩件古玩,以示寵眷——東西雖然不貴重,卻把周圍人給羨慕得不行。
吉靈明白,胤禛這樣對待自己的母家,就是擺明了做給那下黑手的人看:朕信任靈靈!
他要那人知道:宸嬪越是被人算計構陷,他只會越心疼越保護著宸嬪,絕不會對她生出一絲一毫的懷疑來。
在廂房裡養了半個月之後,碧雪和怡泉終於算是差不多恢復了,這一次之後,碧雪說話做事都沉穩了不少,再不像從前那種活潑跳脫了。
怡泉就更別說了——每每想到萬壽節的那件事,尤其是皇上說的「想留個全屍,自己把話說清楚」那句話,怡泉就嚇得上下牙關直打顫。
多少天過去了,一想到皇上當時的語氣,她就兩腿發軟。
主子心軟,皇上心可冷硬著呢!要不然能做皇上?
要不是看在她侍候宸嬪主子的份上,只怕她這會兒早就在閻王老爺面前當差了!
……
皇帝的生辰是十月底,萬壽節一過,便進入了十一月,吉靈越發謹慎,幾乎閉門不出,連門口的一塊觀湖景的空地也不去了。
轉眼間就到了十一月中旬,冬至一日日臨近了。
從漢代起,冬至便是國家中最重大的節日之一,明太祖朱元璋規定,一年有三天假期:元旦、萬壽節和冬至。
清宮中,從順治朝開始,更有「冬至大如年「的說法。
這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也是皇帝最忙的一天:從一大早開始,就得祭天祭祖——既然祭天,那便是一定要回紫禁城的。
整個圓明園的妃嬪們都在收拾。
天然圖畫裡也不例外。
其實來的時候,帶的東西還不算多,這一趟回去,東西就超多無比了——首先便是封嬪時候的一堆賞賜:光是吉服,吉服冠,花盆底鞋就占了十幾隻箱子。
更別說還有平日皇上大大小小的賞賜,吉靈是讓七喜拿著登記冊子一一記錄的,這時候一對照,就發現:其實有的東西四爺明明已經賞賜了一次,結果過了一段時間又送來了一模一樣的。
而且四爺給她的賞賜,除了常規的那些珠寶首飾,書畫布料以外,其他還有很多很精緻的小玩意——若是按照四爺的審美,他肯定是覺得不夠大氣,大方的。
但是他知道靈靈就喜歡這種花花綠綠的小玩意。
吉靈站在一群箱子中,有點被刺得炫目——她被賞賜包圍了,也被這個男人對她的疼愛給包圍了。
這滿箱子一堆一堆的琳琅滿目,都是四爺對她的一片心啊。
到了臨行前一天,內務府又送來了兩箱裝飾極精緻華美的鈿子。
所謂鈿子,其實就是清宮中妃嬪的一種裝飾。
在康熙朝中期,鈿子開始出現,到了康熙朝晚期,鈿子已經基本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