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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被伺候著穿上了朝服,掛上了朝珠,蘇培盛這才把帝冕從案中小心翼翼地捧起,雙手遞了上去。
胤禛一邊戴著,一邊接過早茶來,剛喝了一口,就一臉嫌棄地遞給蘇培盛道:「這味兒太濃,換盞清淡的來!」
蘇培盛連忙應了一聲,親手捧著退了出去,待得退出了帘子,才一招手喚人來更換。
便聽內里窸窸窣窣,是宮人伺候著皇帝整裝,皇帝張開手臂讓人抹平了衣袖,便沉聲問道:「燕禧堂昨夜如何?」
宮人不敢不說實話,只細聲道:「貴人燕禧堂中,燃燭到天明。」
胤禛聽了,眉心一蹙:「她一直等著?」
宮人沒敢直接回答,想了個迂迴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對皇帝道:「御膳房到了四更天,還往裡面送了一次夜宵。」
胤禛聽了這話,半晌沒吱聲,他一垂眼,心裡罵道:也是個死腦筋的!
早知道就不說那句「若是回來得早,朕便陪你」了,反而她還能好好安置,不必眼巴巴地等著。
這小傻子,一直等他等了一夜啊?
胤禛心念一轉,足尖微動,幾乎就要朝著後殿去了——去瞧瞧靈靈。
但是剛一抬頭,他就瞅見養心殿外天色熹微,天際已經開始微微泛出蒼白了。
他理了理袖口,薄唇一抿,臉上神色波瀾不動,轉身大步向外走去,經過蘇培盛身邊時,丟下一句:「上朝!」
……
燕禧堂。
昨兒一晚逗著麒麟玩,兼著又吃了夜宵,吉靈肚子裡撐得慌,抱著麒麟,就跟顛小寶寶一樣,上上下下地晃著,一直在屋子裡打轉消食。
七喜手撐在桌子上,居然盹著了,一睜眼看見吉靈還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走,一骨碌站了起來,不安道:「主子還是上床安置一會兒吧,瞧著這天都快亮了,您一宿沒合眼!」
吉靈把麒麟交給她,瞅了瞅外面越來越蒙蒙亮的天光,倚著窗台坐下來,一隻手順勢就搭在窗台上,下巴壓在手背上,悶聲笑道:「這些日子養傷,別的事情沒做,就是睡覺最多,白天也睡,晚上也睡,你讓我還怎麼睡著呢?」
七喜接過來麒麟,聞言也笑了。她順了順麒麟背上的毛,柔聲道:「主子夜裡才用的夜宵,要不,奴才讓他們早膳延後一些罷?怕是這會兒,主子也吃不下。」
吉靈點頭道:「索性讓他們一會兒等到快中午再伺候,我用個早午膳就行,兩頓合在一起,又省事兒!」
胤禛一下朝,就來了燕禧堂。
一進門,他就看見吉靈穿戴得漂漂亮亮、頭光脂滑的,坐在膳桌旁邊,握著雙筷子,手裡還拈了一塊糕餅,正在搖頭晃腦,專心致志地啃著。
抬頭冷不丁見胤禛來了,她眼睛一張,趕緊要放下筷子站起來行禮,胤禛一壓手,示意她免了。
他下意識就向膳桌上掃了一眼——桌上的菜毫無章法,有五顏六色的涼拌什錦菜、幾個白水的炒菜、清淡的燉湯、同時碗碟間又夾著一大碗碧葉粥、一小碗藕粉羹、還有七八碟精緻糕點、小菜、餛飩、燒餅……
「你這用的是什麼?」他一邊坐下來,一邊就輕聲笑著,理著袖口問她。
他同時打量著她,就發現養傷這段時間來,靈靈似乎是稍稍胖了些——她原來是尖尖小小的下巴,臉頰也瘦,現在臉頰豐盈飽滿了一些,倒有點鵝蛋臉的意思。
臉型一變,氣質也跟著變了。
胤禛就在心裡感嘆了一句——靈靈不說話的時候,與從前相比,越發顯出一種……唔,持重大方的氣質來。
吉靈於是開始小聲地給四爺解釋早午飯,說了一會兒,她忽然一拍腦袋,意識到:不對呀,本來清朝皇室一天就是兩頓飯嘛。一頓早飯,一頓晚飯,早飯是上午八九點的,晚飯則是下午一兩點。
所以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她被這個規矩搞得很糊塗——下午一兩點鐘就吃「晚飯」,那等到真正晚上的時候,肚子不餓嗎?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兩次正餐之後,各有一頓小吃。
胤禛笑眯眯地聽她說,還是一如往常,握著她的手。
兩個人坐在桌邊,胤禛就看吉靈說得興高采烈,忽然不知道想到什麼,她猛地閉了嘴。
他也不去多問,伸手就捏了捏她臉蛋——果然把人餵胖了一點,連臉蛋捏起來都軟嘟嘟的。
胤禛就看見吉靈臉慢慢地紅了——她轉過臉去,伸手盛了碗湯,熱情邀請著自己喝湯,想努力掩飾,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是沒用,紅彤彤的耳朵根子早就出賣了她。
第172章 中元節
胤禛瞅著她這樣子,心就軟了。
他又想起來今日朝中官員趣事,反正是飯後消食時光,便撿了些無關緊要的,說給吉靈聽。
他語音清朗,便是簡單一件尋常俗事,娓娓道來,也說得抑揚頓挫。
吉靈聽得有滋有味。
燕禧堂中,今日帘子是全部打起的,窗外的日光正是極艷時,斜斜地從屋檐上漫進來,堂下光影斑駁。
他握著她的手,這一刻的辰光,遲緩安逸如一生一世。
……
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經快要到中元節了。
從內務府到紫禁城裡,上上下下都忙了起來,各宮都在為即將到來的七月十五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