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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董方上前查看,探下鼻息,黑暗中對著主子點下頭,倆人才悄然離去。
夜又恢復那詭異的死寂,房門外此起彼伏的呼嚕聲顯得格外的突兀!
翌日,魯國公府的一聲尖叫打破清晨的寂靜,睡得迷迷糊糊的下人們起身,還沒來得及自責自己的失職,便被一陣亂棍打得暈得轉向。
最先發現國公夫人去逝的是大安氏身邊的另一個婆子,因為昨日沒有值夜,早上起身後趕著來換值,可見外面的睡倒一大片,氣得她舉著棍子便亂打一氣。
等她出完氣,走進夫人的房間一看,見夫人俯臥在被子外,全身扭曲,上前一看,嚇得大叫出聲,原來夫人已全身僵硬,死去多時!
很快,各房的主子都已趕到,大安氏的院子裡圍滿人,無論是主子還是下人,都覺得昨夜裡睡得太死,居然連半點動靜都沒有聽見。
宮裡的太醫也來了,仔細聞看,見國公夫人鼻腔口中皆有血跡,去年大安氏去京郊靜養就是因為肝火太旺,且伴有消渴症,於是太醫斷言國公夫人是氣血沖腦,血溢而亡。
聽聞大安氏死訊的魯國公,默默地收起手中的狼毫,沒想到,她竟是如此的死法,往日只知她是個烈性不容人的,沒想到真真被氣死的。
到底是夫妻一場,他嘆口氣,吩咐將大安氏厚葬。
小安氏近兩日沉浸在女兒的婚事中,悲傷無法自拔,突然面臨婆婆的去世,有些慌了手腳,還是沈清瑚出面,先是將這些失職的下人們全部發賣,接著便操持起大安氏的葬禮。
太后在宮中收到大安氏的訃告,沉默半晌,大安氏死得突然,果然人老了,還作天作地,最後作死的是自己,若是心平氣和地修身養性,長命百歲也不是沒有可能,偏偏還要逞強,最後氣死自己。
她正沉思著,外面的宮人報大長公主到,神情平靜的大長公主踏入殿中,太后轉換面容,笑道,「皇姑母今日怎麼有空進宮來看哀家?」
大長公主也不與她繞彎子,「太后莫怪,本宮是為世子納妾一事而來。」
其實見到大長公主,太后的心裡也有底,怕就是為了那樁事情,最近幾日,關於常國公世子要納魯國公府小姐為妾的事情,傳得是沸沸揚揚,成了京中人無事閒聊的醜事。
「我朝自建朝以來,以孝義治天下,既然魯國公夫人去世,那魯國公府的縣主,依例便要守孝三年,京都人人皆知,姜縣主孝義感天,與其祖母情深,本宮願意成全她們的祖孫情義,這納妾一事,可暫緩三年不遲。」
聽到大長公主如此打算,太后正了正色,「皇姑母言之有禮。」
於是,太后將旨意下到魯國公府,不止是小安氏,便是下人們都替縣主不值,這三年守孝下來,縣主便是即將三十的高齡,便是入了常國公府,以如此大的年紀,如何還能生下一兒半女。
這以後子嗣難解,又只是一名妾室,在楮氏的手底下如何討生活,一想到這,小安氏便怨起婆婆,她這一死倒是解脫,生生把個爛攤子丟給雪兒。
然而,更讓人魯國公府措手不及的是,第二天,皇帝的旨意也下來,大意是姜蘊雪是先帝親封的縣主,可如今要為妾,自夏月王朝開國以來,便沒有為妾的王室貴女,為免先帝清名受損,皇室顏面掃地,特收回姜蘊雪的縣主封號。
旨意一下,小安氏便病倒在塌,一點希望都磨滅掉,失了縣主的身份,以後在大長公主面前還有何地位,這雪兒以後日子可怎麼過?
閨房中姜蘊雪木然地看著窗外,身子兩側的手握成拳,長長的指甲狠狠地掐進肉中!
大安氏的葬禮辦得雖然風光,可前來弔唁的人卻不多,很多都是派家中的管事前來,京中的風向,上位者的態度,這些世家的鼻子最為靈敏,很快就嗅出魯國公遭棄的前兆。
有些依附魯國公的官夫人們前來弔唁,看著一身素白,滿臉淚痕跪在靈堂的少女,都不住地唏噓,曾經的姜縣主是何等的風華絕代,雖然此時身著孝服,清瘦下來的五官美貌不減,可往後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妾室,真真是讓人想不到。
姜蘊雪低著頭,哀哀地低泣著,著實楚楚動人,她不住地偷瞄門口,可直到大安氏下葬,那大長公主府也沒有派半個人上門,她的心冷了一大截。
趙世子為何沒有來?他既然不中意自己,為何要在宮中用丹書鐵券換自己?
葬禮過後,魯國公府的氣氛一落千丈,府中儼然是沈清瑚當家,小安氏病臥在塌,不理庶務,幾天下來,府中的下人明顯感到,昔日府中最是受寵的小姐,早就沒有了以前的特殊照顧,一應供給都是按著定例來。
姜蘊雪冷冷地看著沈清湖,對方也毫不避諱地回望她,然後兩人錯開身。
來到小安氏的院子,姜蘊雪跪地請求前往廣緣寺清修,為祖母守孝,小安氏躺上塌上默默流淚,最終,同意女兒的要求。
姜蘊雪的這一舉動,倒是博得一些夫人們的讚賞,可如今她的身份註定是個妾室,倒也無人再給她歌功頌德,便是平日裡唯其是首的貴女們,也全被家中長輩勒令不得再與她來往。
在一個無人相送的早晨,她坐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離開了京都。
京郊的一處莊子的暗室中,渾身疼痛的大安氏在渾渾噩噩中醒來,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張嘴大喊,卻見一個勾鼻的婆子陰森森地端著黑乎乎的碗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