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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霜幽黑的眼睛盯著她,面上沒有一絲表情。明明這個男人沒有一字一句指責,但林美瓏心裡卻很不好受,被那眼神刺得狼狽、無處遁形,只想一直待在劇組裡不回來。
然後她就真的走了,哪怕離開前,她那難過失落的腳步,曾在小兒子的病房外躊躇過。
她和段霜的每一句對話,林箏都聽到了。
他雖然難過,但感觸卻並不是很深,因為這個女人只是做出了跟原劇情一樣的選擇。劇情里,原主被哥哥丟下,又被自己的親生母親丟下。現在還好,他起碼只是被林美瓏丟下,而段霜還願意照顧他。
不枉他這段時間,拼命刷的好感度,雖然好像有點刷偏了。
見到林箏清醒,段霜走了進來,手端起一杯溫水,掌心放著幾顆藥,遞到林箏嘴邊。
這個男人沒有問「你聽到了什麼?」這種話,而是擦去林箏臉上的污漬,然後體貼道:「身體還難受嗎,乖,張嘴先把藥吃了。」
面前這雙手非常漂亮,骨節分明,掌心有溫度,給人安全感,還會攝影會彈琴會寫歌甚至會照顧人……跟本人一樣,是個溫柔又完美的人。
林箏心口一熱。
他順勢吃了藥,才把臉埋進膝蓋,用濕潤如小獸的眼神瞅著,道:「哥,你真好……」林美瓏丟下他離開的場景近在眼前,他當然不想段霜也拋下他,他用環抱膝蓋的小動作,掩飾自己心中那股不安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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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體諒他現在身體和心理雙重虛弱,於是段霜只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
林箏仰躺在床上,漂亮的小臉蒼白,虛軟無力的手指扯著自己的袖口,不經意就扯出一截白淨細嫩的脖子。
少年似乎恍然未覺自己扯出了一道多麼靚麗的風景線,而是用自言自語的口氣道:「我身上有點熏……我之前是吐了嗎?」他的脊背還和衣服微微粘在一起,看來他還流了很多汗。
段霜容色未變。
他很鎮定地幫弟弟擦身體,哪怕少年身上的衣服半褪半敞,正好掛在兩條纖細的手臂間,露出那一身白玉般的皮膚和胸前若有似無的兩點,他呼吸的頻率也沒變過。
很快就幫弟弟把衣服換了。
反倒是林箏自己,在無聲的寂靜中,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如雷鼓動般的心跳聲,聽得非常清楚。
瑪德。
這不科學。
換完衣服就沒事了,林箏看著段霜,沒說話。
段霜也看著他,沒有說話。
注意到少年揪著自己領口,那略顯侷促的目光,段霜嘆氣,摸了少年腦門一把,低聲道:「你不要想太多。」林箏的健康永遠被他放在首位。
「你不會有事的。」
「不管用什麼手段和辦法,哥哥都會傾盡全力,努力找到治療你疾病的辦法,哪怕找不到,也不會丟下你不管。」
少年的臉一下就抬了起來,眼神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家哥哥,像天底下每一個向家長索要承諾的小孩,他道:「你能保證嗎?」
那臉色白白的,但小眼神兒,卻軟軟的,像浸了水光。
「我保證。」
段霜的眼神很平靜,笑容也那麼溫柔。似乎是心疼,他伸出指腹擦掉弟弟腮邊的淚,手指順勢摸上那頰邊的髮絲,指尖一觸即離,舉止停留得很有分寸。
讓林箏的心放鬆了下來。
這才是他想要的兄弟情。
—
段霜沒有說假話,當範圍放眼全球,那希望也變得大了。
這段時間,他在外為弟弟的病情奔波,而林箏接受化療需要他時,他又會立馬趕回來。
這已經是第三次化療了,少年那張精緻的臉因為痛苦狠狠皺成了一團,他渾身顫慄,緊閉的眼眶聚滿了無數疑似恐懼的淚水,偏偏因為嘴唇死死咬著,除了嗚嗚嗚的聲響,發不出任何聲音,唯有鼻血混著眼淚一起流,一身乾淨的病服立刻就髒了。
人還沒進手術室,林箏已經冷汗淋漓,豆大汗珠粘在白淨的額頭,打濕了頭髮,襯著那張慘白的臉和枯黃稀少的頭髮,漂亮脆弱得驚人,卻令人不敢再看第二眼。蔣寧早已不忍地撇開頭。
「別怕,忍一忍,一會兒就好了。」段霜聲音很低,抱著他的力道卻很重,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哥哥會一直陪著你。」
隨著最熟悉的哥哥在旁邊不斷的撫慰,少年本來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痛苦的神色也漸漸褪去,他雙眼迷濛地叫了一聲:「哥?」然後是很多聲重複的呼喚,沒什麼意義,但他也許就是想叫幾聲,那語調還越來越大,充滿了不安!
「我在。」段霜抱住顫抖的弟弟,讓他的腦袋貼近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他在自己懷中無助的發抖,他已經無數次恨,為什麼他的血型無法匹配,以致於讓弟弟承受這樣多的痛苦。
林箏哭訴道,聲音充滿顫抖:「我要沒有頭髮了,我要變醜了……」他的頭髮一次比一次少,他早就不敢梳頭,因為輕輕一碰,那脆弱的髮絲就是一把一把的掉,掉滿整個床沿。每次睡醒,他都會被這些斷髮嚇到。
覺得那掉落的頭髮,仿佛就是他逐漸走到盡頭的生命。當他自己成為了紙片人,他才知道,被人決定生死的滋味有多恐怖。
他後腦勺一塊的地方已經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