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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這一恍惚讓段箏捕捉了個正著。
如果說,他下班回家看到門口蹲著少年,對方怎麼知道他家住址,又會找上門來,這一系列古怪的行為,只是讓段箏隱隱約約產生一點懷疑。那剛剛對方那個表情,已經讓段箏百分之百確定了,這頭小狼崽子八成是重生了。
至於對方的目的究竟為何,段箏決定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選擇靜觀其變。
這一番對話,唯有段宜恩眉梢微微挑起,表示有些不敢置信,他還記得這難用死了的電飯煲是他和段箏去買的,他還清清楚楚記得價格,不超過三位數。他知道江寒英家裡出身名門,只是沒想到有錢人家居然也用這麼便宜的電飯煲,真是大開他眼界。
段宜恩給江寒英上了藥,因為心裡憋著氣,他下手頗有點沒輕沒重,但對方竟神奇的蠻配合。至於道歉那肯定是沒有的,少年至始至終認為自己沒錯。
他本以為一頓飯可以打發的事情,誰知道接下來幾天,江寒英天天準時放學來蹭飯,頂著那張淤青猶在的俊臉,穿著那件血痕斑駁的校服,跟訛上他們家了似的。
段宜恩怒不可遏:「我都道歉幾回了,他還要怎麼樣?」
「你但凡下手輕一點,這麼會給人家訛上你的機會呢。」
段箏如此道,臉上的憂鬱渾然天成。想他一個月三千五的工資,居然要養兩個大半少年,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古人誠不欺我。他覺得自己估計等不到五百萬的支票降臨的那一天,自己要先破產了。
一個碰瓷兒的出現,讓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我下手沒多重啊。」段宜恩也為他感到難受,三菜一湯他吃得很爽,常常飯桌上情不自禁就吃多了,但是他也知道家裡這個月伙食支出肯定多了。他都開始認真思考陳三兒那個提議了,讓他們周末去廣場擺攤,攢點錢,給段箏減輕點養家負擔。
段箏睨了他一眼。
少年還沒問你這眼神什麼意思,就發現段箏給他面對面發了一張圖,是江寒英在醫院拍的傷情鑑定報告,還有一系列治療費用。
他忍不住罵人了:「靠,這是哪家庸醫開的驗傷報告。」哪有那麼嚴重,如果不是他沒有營業執照,他都想鑑定這醫生是不是腦子有毛病了。
更令段箏哽咽的是,因為小狼崽子早戀打架、欺負同學,他在那個加了之後從沒冒過泡的家長群,成了當之無愧的焦點。
家長A:聽說體育課上,有兩個男孩子因為一個女孩子打架了?這是不是早戀啊嚴老師,孩子們都處在關鍵時刻,早戀風氣可要不得。
家長B:那個男孩子據說在校外也經常打架,@老師,你們能不能管一管,我家星星靦腆又膽小,我怕這樣凶的小混混在班上,會影響我們家星星的學習成績。
家長C:我女兒說,其中一個成績是年級第一,另一個是倒數第一,那個倒數第一是因為嫉妒才大打出手了。這樣的孩子太可怕了,成績比他好就打人,老師們你們一定得管管,我怕我女兒成績那麼好,被人欺負了。
以訛傳訛怎麼來的,老師們也算是領教了。
不得已,老師只好道:「各位家長稍安勿躁,事情沒有那麼嚴重。那兩位同學只是打球時候發生了點小摩擦,現在情況好轉,兩位同學已經握手言和,各位家長們不用擔心。」
然後段箏又被班主任私戳了,說希望他管好孩子,做好思想輔導工作,告訴他同學之間要和諧友愛。還好事情發生在體育課,發生在流血碰撞是常事的籃球場上,不然因為一個女同學就爭風吃醋打架,如果通報給學校,那可是要背處分的。
段箏只好唯唯稱是。
更讓他震驚的是,豪門家主的那個小號在群里冒泡了:「寒英他受傷了?」
段箏哽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後只好道歉。
其他家長都不知道,這個頂著普普通通頭像的家長,背後是A城江家的家主江擎宇,江氏集團名副其實的掌舵人,一個骨子裡強悍狠辣、富有手腕的危險男人,一個說一句話,能讓A城動盪的男人,誰讓他兒子開了瓢,他不打折對方幾條腿不可。
雖然他就算打折了段宜恩的腿,那也是打自己兒子,但在抱錯真相畢竟沒爆出來,段箏挺擔心所謂的連坐制度。
好在他道完歉後,一切風平浪靜。
殊不知另一頭江家。
天空陰沉,烏雲密布。
一輛低調的黑車悄無聲息停靠在了路邊,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黑車並不顯眼,但路人只要隨意一低頭,便可以發現駕駛座上的男人身穿黑西裝,手戴白手套,一看便是名貴家庭里的職業雇員。
司機恭敬低聲道:「先生,發現少爺了。」
少年正穿著一身運動服,撐著一把傘,從超市門口出來。從少年傘舉的高度,可以判斷出,傘下人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八以上,不太像是一個女人的身高。
「他最近不怎麼聽話,早出晚歸,還想在外頭購置房產,究竟是什麼迷住了他……」後排坐著一名男人,他並不那麼年輕,但卻有一張英俊而冷淡的臉,周身縈繞著一種極具壓迫力的氣勢,眸光平靜,卻令人驚心動魄。
「少爺可能想交朋友。」司機想為江寒英說幾句好話,但從後視鏡觸及到那餘光,心底就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顫慄,不敢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