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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朝御史秦大人,以性格剛正不阿、敢於犯顏直諫而聞名,每日都要對小皇帝的言行舉止從頭到腳的挑錯,他常常掛在嘴上的口頭禪便是「以人為鑑、可以明得失」,他要教陛下明辨是非,不至於昏庸糊塗。
如若換了一個脾氣稍微不好的君主,天天被人從頭到腳的挑刺,早就將人拖出去斬了。但小皇帝不會,他脾氣很好,沒有如歷代國君那般動不動將人砍頭、抄人九族的舉動,面對勸誡,還經常四兩撥千斤。
比如秦大人常常規勸盛寶箏,要立新人充斥後宮。
小皇帝便道:「什麼新人舊人好生悲涼,孤若『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那豈非過於薄情。若孤將卿罷免,另立新人,卿這位舊人心中可好受?」
秦大人:「……」一聽到陛下偷換概念,說要用新人來取代他,他臉色立即奼紫嫣紅,十分好看。
「可那人性別為男,大陛下甚矣,還有礙子嗣。」秦大人不滿地說。
小皇帝嘆氣:「孤本就喜好郎君,至於年齡大小,若是真情所致,又有何妨。至於子嗣,孤到了年歲,自會從宗人府過繼資質優異、性情純善的子嗣進行培養,以保大鳳江山永固。」
如果是自己生的,資質愚鈍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但如果要選擇過繼,起碼還能像菜市場挑豬肉一般挑挑揀揀,選擇其中最優秀的繼位。況且那些親王想必會很願意小皇帝這樣乾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大人還能怎麼勸,只能憤憤地退下,暗罵一句藍顏禍水,決定擇日再戰。
他這樣的鍥而不捨,如若換了一個人來,早就不耐煩了。但小皇帝知人善用,於是把這把難纏的刀,放在負責糾正百官言行和錯誤的御史台,讓對方將糾正的對象別僅僅局限於自己,更要放在其他文武百官上,起到監督作用。
孤好歹是專情的,那個誰新娶了一個跟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美貌小妾,有寵妾滅妻的嫌疑,你是不是該噴一噴、勸一勸;誰誰家鋪張浪費,他家俸祿有那麼多嗎,你不如查一查,看看有無貓膩;孤經商是為了充盈國庫,增加財政,不存在搜刮民脂民膏的行為,那個誰背地裡好像在倒買倒賣,與民爭利,你不如去彈劾一下?
一時之間,朝野風氣肅然清淨,人人安常守分,哪怕他們內心要把秦御史給噴死了。但對方深得陛下信任,他們也只能無可奈何。
新君上位後,無論是改革科舉,改良農具,四處修渠墾荒建設水庫,還是比先帝進一步開放海運,無一不是利國利民的好舉措,對社稷有深遠影響,令百姓安居樂業,人人無一飢餒凍寒,其才能賢德,從其中便可見一斑。
這一日,小皇帝下朝了,在自己的小書房內整理公務、批改奏摺。
他從不避諱自己的愛人,有時候面對小山一般高的奏摺,他累得睡著了,在那裡呼呼大睡,時不時還翻了個身,露出一張睡得酣香酡紅的臉。
把摺子堂而皇之的交給對方。
為了不壓榨兩人夜間歇息的時間,殷鳳淵只得認命地接過,他總覺得這聰明的孩子是不是看出了什麼,不然上次怎麼會突然問一句,「為什麼這滴血認親會成功呢?」
而後又自言自語道:「你是仙君,不需要被人間的病痛所折磨,真是太好了。我無需為你流那麼多的眼淚。」
想到那近乎表白的話語,冷淡的仙君垂下眼睫,罕見地勾了勾唇角,才開始批閱起了奏章。
他為帝多年,經驗本就豐富,處理起政務毫不費力,更別說少年天性懶散,為了減輕自己的工作量,提高自己的效率,吩咐朝臣上奏摺子時按顏色分類,軍機大事的摺子用黑色密封,緊急摺子則用紅色,表示事情緊迫,可直接呈到御前。其餘例行公事的摺子、地方請安的摺子,表示事情並不緊急,則用其他顏色,內閣可自行處理,無法斟酌裁定的才呈上來。
批閱摺子的內閣人員,審批過摺子後,則需要留下姓名和蓋章,這就涉及到了責任追查制。一旦出了問題,直接可按本溯源,哪怕你卸任了,出了問題依然找你,因此人人不敢懈怠。
方法是不錯的,大大減輕了工作量,一旦涉及留名,那群老狐狸們也不敢再認為皇帝年齡小,而隨意糊弄。
人睡了,殷鳳淵時常模仿著他的筆跡,幫他處理一些不費事的摺子,留下評述的話發放回去,於是朝臣們就這樣戰戰兢兢地看著,摺子上的評語時而和風細雨,哪怕是批評也很溫和灑脫,時而又狂風驟雨充滿辛厲,將人訓得劈頭蓋臉,頗有先帝遺風。
睡了一個多時辰後,盛寶箏蹬了一下腳後,睡醒了,他雙眸神采奕奕,似乎做了個好夢,心情較為愉快。
看到案桌上的摺子也整整齊齊,都批閱好了,他爬起來,一雙黑眼珠子就那樣盯著殷鳳淵的臉不放,突然咧嘴一笑,唇角像月亮一樣彎起來,周身洋溢著快活嬌憨的氣息。
殷鳳淵冷哼一聲:「你看我做什麼?」
他之前是沒想到的,選定了繼承人後,還要繼續操著這勞碌命。
「看你能幹又好看。」盛寶箏湊了過去,左右看了一圈,他還是要面子的,見宮人們都低眉順眼,才敢撅起嘴,啾的在對方臉頰上親了一記。
這個吻很輕,軟綿綿的,像羽毛一般。
沒有什麼淫邪的念頭,似乎就只是為了告訴你,他心悅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