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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七皇子這個計謀很好,算盡了人心,算到了帝王鐵血面容下的柔情,雖自損八百,但卻能得到一千。
只可惜他運氣不好,他的摺子,趕上朝臣獻災情摺子,被壓在災情摺子之下。在大鳳,救災是一個繁瑣的過程,一旦發生天災人禍,以地方到中央,會層層向上遞摺子,堪稱快馬加鞭。
可這場暴風雪來得太洶湧,大雪三尺深平,飛禽走獸多死。不僅山林間的動物被凍死,老百姓家養的家畜被凍死,連驛站的鴿子馬匹們也都被凍死,加上大雪封路,這消息傳遞的速度就打了折扣。
待消息傳到京中,呈上帝王的御前,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事,自然什麼事都要往後放一放了。
更別提,這災情摺子提到了災情目前的狀況,受災範圍有多嚴重,受災人口有多少,賑災的進度如何等等,其中涉及的人數以萬計,那麼多條人命都危在旦夕,這時候帝王看了心情都不好,哪還顧得上一個生病的皇子。
在某些臣子的建議下,宮中大部分的御醫已經和民間醫療隊達成合作,攜帶部分珍貴藥品奔赴災區。太醫院內留下的都是幾個年紀老邁、腿腳不便的,實在沒得挑了,帝王只好遣了幾個去皇子府,令他們全力為七皇子治病。
七皇子被幽閉過久,消息閉塞,不知內情,他故意讓自己生病想試探父愛,結果看到父皇只派了幾個老弱病殘給他治病,連他生病想吃稀世藥材都得向上請示,心態瞬間就崩了。
本來他的病情並非那麼嚴重,但他思慮過重,被沉重的悲哀頹然所淹沒,反饋在了病體,導致真變成了纏綿病榻、重病難治。
他躺在榻上,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這一變故,把盛寶琴嚇壞了,她一開始知道七皇子是有意的,但不知為何竟弄巧成拙。她未來想當皇貴妃,這希望可都寄托在七皇子上,七皇子絕對不能有事,她心亂如麻,當即不顧府上人攔截,在七皇子的湯藥內下了些靈泉水。
經過驚心動魄的一夜,加了兩三次未經稀釋的靈泉水,總算把七皇子那口氣給喚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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賑災前線是浩浩湯湯的隊伍,來自京城的人哪怕身穿大氅棉襖,將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密不透風,也擋不住寒意在身軀上亂竄,輕輕一呼,散出來都是誇張的白霧。
在雪地里還沒走幾步,這兩腿就生疼僵麻,到最後全然沒了知覺。
這隊伍里魚龍混雜,連同皇子、盛寶箏和白雲學院的學生們在內,大部分是養尊處優的主。京畿衛首領原以為這些主兒就是來混混資歷,年紀輕輕,讀書踢蹴鞠也許有些許能耐,辦實事那就不太行。他們有過太多的經驗,一看這天氣這般冷,那些嬌氣的權貴子弟,一定都躲在屋內裝病不出。
他也便索性不給這群學生們攤派事情,轉頭只與帶侍衛軍隊前來的兩位皇子聯繫。
沒辦法,不是白雲學院的學生們不夠優秀,而是世人對「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成見太深。
結果沒想到,一大早起來,就發現白雲學院的一群學生已經站在屋外,部分人圍在一起指指點點,似乎在對著圖紙建造什麼東西,另一部分人則在雪地里摔跤,口裡還發出類似「秦驍我早看你不順眼很久了」的怒吼,伴隨而來的是無數雪球。
一看精力就旺盛得不行。
他們也知道白雲學院的學生一向有兩個陣營,學好的和不學好的,內部極不團結,偏雪球砸下去,一個比一個身份尊貴。他的上級就曾勸道,如果兩方較量起來,實在拉不住,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
京畿衛首領便打算如此這般行事,只要事態不升級,他就當沒看到。結果沒想到事情卻並不如他想的那般。
為首有一位衣著華貴的少年,正被人簇擁著,他一聲令下,「你們別吵了。」兩方人馬立即就停止了互斗,圍了過來,堪稱驚人的默契。
「阿箏,你說秦驍這廝是不是有病!?膳房煮的粥點,我才端了一碗,一轉眼整個桶都沒了,秦驍這廝居然全端出去給外邊貧民了,連半個饅頭都沒給我留下!我特麼還沒吃飽呢,你說這氣不氣人?他慷他人之慨呢!」
魏紫延身穿紅色大襖,外披一件黑色披風,像旋風一般沖了過來,對好友抱怨,指著一身鐵灰貂皮的秦驍就是一頓破口大罵。秦驍冷道:「我並非有意為之,我端吃食出去前,有問過在座各位,是否還需要繼續用膳,沒人應答我才端出去的。」
「那你怎麼沒問過我啊?我在你眼中就不是人嗎?」魏紫延又罵道。
「那時你根本不在,我非你肚中蛔蟲,怎知不在場的你還沒吃飽?」秦驍口舌也頗有進步,說得挺有道理。
一大早就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白雲學院的學生早已見慣不怪了,繼續做自己的事。
倒是一個披著雪白緞子襖,頭戴白色皮暖帽的少年站了出來,也便是剛剛出聲喝止的人,他眉目精緻如畫,一雙烏黑的貓兒眼正鄙夷地看著同窗爭執,似乎頗為嫌棄。
好一個漂亮富貴的小公子。
京畿衛首領感嘆,他眼珠子一轉,就大致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應是盛世子無疑了。
少年開口,聲音似雪般清越:「你們兩個都有錯,秦驍你自作主張在先,同窗心有埋怨也是自然,紫延你也得理不饒人,為幾個饅頭的事爭吵打架,你們也不嫌給魏侯府和秦將軍府跌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