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穠芳閣離湖光水色廊並不遠,沛柔和瑜娘一路說笑過去,很快就到了穠芳閣院門前。
此時離她重生已有數月,今日卻還是第一次來穠芳閣。
穠芳閣和她前生住的翠萼樓得名於宋徽宗趙佶《穠芳詩帖》:
「穠芳依翠萼,煥爛一庭中,零露沾如醉,殘霞照似融。丹青難下筆,造化獨留功,舞蝶迷香徑,翩翩逐晚風。」
可以想見春日裡是如何的勝景。
穠芳閣和翠萼樓也的確是整個熙和園中春光最好的地方。
穠芳閣是一進的院子,東西各有兩座廂房。院門前種了一片杜鵑,園中地氣暖,又有匠人悉心培植,此時院門前已然是火紅一片。
一進院子,迎面是兩棵西海棠,此時也已然花滿枝頭,笑迎春風。
院牆邊還種了月季,又有星星點點的黃色小花,開在院牆的藤蔓上。原來是白牆黑瓦,如今卻已經被紅香綠玉填滿。
一進了正堂,只覺得滿屋歡聲笑語。
和海柔的屋子不同,潤柔的屋子就要更清雅簡單的多,可到底是公府伯府的兩重積累,黃花梨木做的多寶閣隔斷上擺滿了各色玉器與陶瓷擺件,無聲的替主人彰顯著她的尊貴。
前生她搬到翠萼樓後不久,大約一年光景,潤柔就嫁到了西北。
穠芳閣人去樓空,這些物件當然也陪著潤柔遠行千里。
潤柔性情賢淑大方,不忍穠芳閣自她去後便門庭冷落,無限春光無人可賞,便特意和太夫人說不必計較這是她舊居,來年春日再來時,盡可以遍邀燕京城中賞花之人前來,以慰藉繁花寂寞。
所以前生每一年的春宴,沛柔都會陪著三兩手帕交在此賞春,這是時常出現在她前生的夢裡的情形。
海棠嬌艷,那時少女的臉龐,卻比繁花還明媚鮮妍。
從前總以為春光珍貴,卻不知道原來光陰流轉,最珍貴的是年少不知愁。
潤柔今日陪客,眼觀四方,沛柔和瑜娘一進來,就立刻有小丫鬟進去報了她。
潤柔上前相迎:「瑜姐兒在府中常來常往,卻很少有時間來我這裡坐坐。五妹妹就更不該了,來我這裡還是頭一遭呢,快隨我來,在我身邊坐。」
沛柔游目四顧,倒是並不見何霓雲。隨著海柔去放風箏的小姐們此時也聚在穠芳閣中。
周家小姐們和蒲家的兩位小姐正圍坐在正廳的圓桌旁喝茶聊天。
何晴霜則和段家的六小姐,也是趙五娘的表姐一人坐了一邊在窗邊的羅漢床上下圍棋,劉家的小姐搬了繡墩也在一旁看。
趙五娘卻在東邊的美人靠上歇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柯明碧說著什麼。
沛柔不由得皺了眉,也不知道這兩個人什麼時候這樣要好起來。
她們和正廳里的小姐們打了招呼,就跟著潤柔一路進了西裡間,這裡平素是作為她的書房使用。
正中間放了張書桌,整齊的放著筆墨紙硯等物,屋角則放著一張琴。
夏瑩吹正坐在窗邊的貴妃榻上,見她們進來,就放下了手中的江南風物誌,笑著站了起來。
兩世她都是在今日第一次見到夏瑩吹的。她也是她前世的嫂子,是齊延的二哥齊廵的未亡人。
誠毅府里除了不懂事的孩童,也只有她一個人對她好。
相隔數年,此時再見就覺得很是親切,也有萬般情緒湧入心頭,只是無人可敘。
夏瑩吹和潤柔是手帕交,是潤柔在燕京時最好的朋友。
她父親是太夫人父親的學生,如今在朝中任從四品的內閣侍講學士。
她籍貫蘇州,樣子生的很白淨,和柯明碧比起來,她才是真正的江南女子。
皓腕凝霜,眼眸盛水,讓人望一望,就墜入了江南的蒙蒙煙雨之中。
前生她嫁入齊府之後,齊延和她的關係不好,她在府里其實很無趣,只好時常去找自小相識的夏瑩吹說話。
那時候她沒有見過齊廵,只能從夏瑩吹的描述中拼湊出一個少年英武的將軍模樣,可腦海中他的眉眼卻始終是模糊的。
此生她大約和齊廵也只有那一面之緣,她卻把他的模樣記得很清楚。
她可以想像的到,齊廵和夏瑩吹在一起時,他用他拿刀劍的粗糙的手,來為妻子畫一條秀致的眉,而後夫妻二人在鏡中相視一笑,她把她的臉靠在他手背上,情意流轉在耳鬢眉梢。
即便那幸福再短暫,可在她的生活中曾經也是切切實實的。
沛柔其實是很羨慕她的。
她曾經聽夏瑩吹說過,她和齊廵婚前偶然間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他才求了家中長輩來向他們家提親的。
可今生之事自元宵夜起就有了變化,比起求娶變數更大的海柔,等齊廵在西北建立功業之後,齊家替其求娶潤柔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也不知道今生他們還能否如願成為夫妻。
等她們互敘完畢了出身,沛柔和夏瑩吹在貴妃榻上並肩坐下來,才發現原來屋裡還有一個人。
潤柔在牆角放了青花大缸,缸里養了金魚,有一個女童站在缸前拿著樹枝逗著缸里的金魚玩。
潤柔就笑道:「珍姐兒,又來了兩個姐姐,你不來打個招呼麼?」
那女童就回過頭來,居然是崔家的那位小姐。
她對著潤柔咧嘴一笑:「今日我只認識徐家大姐姐一個就好了,多了我也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