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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四送到的信,是齊延十月九寫的。她要他十月十五便回來,算來這應該是最後一封。
「丁丑年十月九。自燕京而出,已逾二十五。聞知嘉懿堂中海棠殷紅之果已結,漂泊異鄉,長懷卿之意卻難解。夜間漫步於河畔,見風搖梧桐子,南去驛路長,別離,亦生長別之嘆。窗雨夜,夢魂先到,唯盼相逢。珍重,珍重。」
她原來很盼望他回來,此刻卻有些害怕。手指撫過落款的印記,想像著他將它蓋下的心,是否與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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紜很快便擺完了膳,那一盅參湯自然也在席。
林霰看來並不像無事的樣子,只是紜要他過來,所以他才過來的。
沛柔也並沒有多少心思與他寒暄,隨意了幾句話,便讓他們不必客氣。一桌的山珍海味,她卻先拿起了那一盅參湯要飲。
每裝參湯用的茶盅都是一樣的,上面繪著戲嬰圖,每一個娃娃都活靈活現的,十分惹人稀罕。
可這裡面裝的,卻是最惡毒的心思。
林霰看見了,便有些疑惑地道:「齊四哥不是想要孩子的麼,你怎麼還在喝這個湯?」
沛柔的手抖了抖,將那一碗參湯放下,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就算想要,也並不是什麼時候都能要的。如今府里算計我的人太多,我不想冒險。」
林霰會這樣,其實她就已經看到了她想看的真相。
若不是齊延,林霰怎麼會注意到這一盅的參湯。林霰恐怕還以為,他是早告訴了自己的。
可是他知道,他卻沒櫻口口聲聲想要和她的孩子,哄著她,卻每笑著看著她將這避子的參湯喝下。
齊延從沒有流露出一點異樣,他在她面前將他自己掩飾的很好。
他騙走了她的真心,讓她傻乎乎地想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都和他在一起,可他呢?
和她一起拜月老畫像的時候,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沛柔艱難地用完了晚膳,藉口今進宮太累,早早地進了內室歇下。
今已經是十四,明又是月圓。
沛柔躺在上難以入眠,乾脆就坐起來,下了,推開窗戶看著十四的月亮。
十四的月亮,其實也很圓,只是仔細看時,也能看出來是缺了一塊的。
若她的心也有形狀,會是什麼樣子的?
常氏她今生也是要收拾的,她也不會再顧念和綰秋從前的主僕,甚至姐妹意。
何霓雲不是毒蛇,她是一條巨蟒,纏繞在沛柔的脖頸上,讓她覺得幾乎要窒息。她將這些事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也還是忍不住要上她的當,讓她達成了目的。
她每都喝那一碗參湯,她給自己的理由是,齊家人心未明,況複雜,未來之事也不可預測,她不能這樣早就放下心來準備生孩子。
可實際上呢,她捫心自問,也有被齊延傷害過的影留在心中,讓她不敢輕易的與他之間有一個孩子,有這樣巨大的、割裂不開的牽絆。
她沒法完全忘記前生的事,她其實還是隨時都準備走。
沛柔在太師椅上坐下,靜靜的想著心事。
嘉懿堂的內室只有兩扇窗,窗前都有月光落在室內。她坐的那一處,恰是室內最黑暗的地方。
宴息室里的自鳴鐘響了幾響,已經是寅時了,色有些亮起來,摻雜在空中的的卻還是暗色比較多。
沛柔站起來,想給自己倒一碗茶。正堂里卻忽然好像有了動靜。
很快,內室的插屏被推開,一個人影闖進來,將她擁在了懷中,她甚至來不及放下茶盞。
齊延明明是不用薰香的,可是她就是覺得他上的味道很好聞。他的衣服上永遠有一種淡淡的皂莢香,很平常,卻叫她留戀,不捨得離去。
她在他懷中沒有動,他卻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溫柔地拂著她的脊背。
他的上猶帶著夜露,其實也很寒涼,他卻好像渾然未覺。
「怎麼這樣早就起來了,不是以後我不在時候,還是叫個人值夜麼?就不用自己下來倒水了。」
「你上怎麼這樣涼,讓我多抱一會兒,替你捂一捂。我給你的信你都收到了嗎?你怎麼這樣懶惰,沒有話同我,就用印章亂蓋了一通。」
「若你下回再這樣,我便要將你的印章沒收了。」
「你信中,要我十五回來。你看,十五剛到,我便回來了,晚上我們又可以一起拜月老像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十五,其實是想讓我在十五之前回來,不過也沒辦法,事好像總也辦不完,幸而我也總算沒有失信於你。」
齊延終於察覺到了她的一點不對,放開了她,把手落在她的手臂上。「你為什麼不話,是覺得我回來的太遲,生我的氣了嗎?」
沛柔又靜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她迎上齊延的眼睛,「你早就知道那參湯有問題了,對不對。」
他前生也常常騙她,她分辨不出來他是不是在撒謊。可今生畢竟濃意洽了數月,她自問對他有些了解。
齊延下意識地鬆開了她的手,眼神一閃,沒有話。
這樣的表現,沛柔怎能不明白。
她忽而又想到了白太妃同她的話:「如今看來,也幸好他娶了你,不然,許多事他也根本施展不開。」
所以他與她在一起,只是為了權利與地位嗎,為了取得她家饒信任,就當真沒有一點意?等他功成名就,他還是要把她這顆他並不的絆腳石,從他生命里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