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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敬文茫然地眨著眼睛,雖說是物歸原主,可這是私相授受!
且夾道狹窄幽靜,平白無故倆人不會在那裡偶遇,必然是……必然是他們兩個其中一人,刻意跟上去的!
黃敬文的胸口突然很悶,他微微地喘著氣,不自覺地捏起了拳頭,五臟六腑像是著了火,還澆了油,有一股灼痛感。
他尊重尤貞兒,即便同在屋檐下,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越矩行為,現在想想……有些可笑。
黃敬文心裡難受,大步先去了前院。
儲歸煜遠遠地落在後面,藏在身後的雙拳,也握得緊緊的……他盼望黃敬文今後能娶一個真真正正溫柔良善的女子為妻,千萬別同他前世一般,和枕邊人同床異夢而不自知,他也希望黃妙雲今後有個好相處的長嫂。
長長的甬道上,儲歸煜將出二門,世子夫人也快到園子的門口,她見周圍無人,才敢和心腹楊媽媽發泄道:「她當真是無法無天了!以為我儲家是什麼破落戶嗎?竟敢對歸煜使這種下作手段!」
私相授受,尤貞兒除了是輕賤她自己,也是看輕了儲歸煜,若非儲歸煜是個跛腿,她怎麼敢有不該有的想頭!
楊媽媽蹙眉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夫人要先下手為強。」
世子夫人氣得臉頰都是漲紅的,她揚了下巴,道:「幸好歸煜房裡乾淨,不曉得男女之事,今兒回去就把適齡的女子全部讓我過目一遍!」
儲歸煜和尤貞兒算是青梅竹馬,她也想過以後等大度的新婦進門半年後,再讓儲歸煜納了尤貞兒,但尤貞兒這番舉動,卻是太出格了,儲家不會要這樣妾侍。
楊媽媽應諾一聲,主僕二人便進了園子裡。
園子裡正熱鬧著,花廳里聚了好些人,廊下堵得水泄不通,世子夫人一時好奇,便快步走了過去,只瞧見黃妙雲站在氣氛怪異的人群中,被人們打量著。
人群里,儲崇煜也直直地看黃妙雲,她獨自一人站在中間,沒有人陪著,像一株開在參天大樹中間的孤草,像一隻落單的南飛大雁,身姿單薄而瘦弱。
黃妙雲出岔子了。
她落座的時候,孫家丫鬟給她和旁邊的張素華上了茶水。
孫家丫鬟還特意告訴張素華,道:「夫人,老夫人吩咐奴婢囑咐您,您的茶和她的茶是一樣的。」
黃妙雲的茶是萬春銀葉,張素華的的茶則是來自福壽山頂的一種酸茶。
萬春銀葉是孫家拿來招待客人的茶,酸茶是張素華帶來的茶葉,有去濕氣、治骨痛的作用。
孫老夫人年紀大了,身體濕氣重,有時候肘關節會疼痛,常喝這種酸茶排濕氣,張素華聽說孫老夫人的酸茶喝完了,費心搜羅了福壽山的酸茶過來,當廳贈給老夫人,孫老夫人便命人立刻將茶煮了送過來。
張素華也是濕氣重的人,笑討了一杯酸茶過來。
丫鬟上完茶的時候,張素華卻將酸茶推給了黃妙雲,低聲道:「妙雲,我眼下有些口渴,把你的茶給我喝吧。」
萬春銀葉是綠茶,解渴效果比酸茶好。
黃妙雲鼻子異常靈敏,很快嗅到了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這種酸茶的茶葉特殊處理,一般人是聞不到任何異味,且嘗起來非常酸。
酸茶太酸了,尋常人根本受不了這種味道,初次喝下去沒有不嘔吐的,面部表情也會很扭曲。
今日能來孫家的,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大家除了來孫家道賀,亦是為了給自己晚輩物色適合的婚配對象,哪家官宦小姐不是纖塵不染,頭髮一絲不亂?
若有人當眾將嘔吐,並且扭曲臉頰,那可就粗鄙如市井之民了!
黃妙雲甚至都能想到,如果她當眾喝下酸茶,花廳里的人會怎麼說她。
——這不是黃員外郎的女兒嗎?她的外公從前是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吧,怎麼就這種教養?
——她一貫如此,你不知道,她有個賢惠端莊的表姐,容貌不錯,性子更是一等一得好。
就和前一世一樣,失禮蠻橫的永遠是她,矜莊優雅的永遠是張素華的女兒。
黃妙雲端起茶杯,正要往嘴邊送一口酸茶。
與此同時,張素華朝丫鬟使了個眼色,一隻茶蓋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頓時引得花廳里的人全部朝這邊看過去。
而黃妙雲,在嘴皮子碰到茶杯之後,又鎮定地把茶杯放下去了,一口沒喝。
張素華詫異了,黃妙雲明明都送到嘴邊了!
黃妙雲擱下茶杯,抬頭望著張素華,目光清澈如水,也平靜如水。
張素華反而愣了一瞬,不知道下一步要幹什麼好。
很快她就回神兒,黃妙雲沒上鉤倒也沒幹系,這只是個小意外,沒有任何大影響。黃妙雲卻在眾人轉移注意力之前,走向了坐在花廳首座上的孫老夫人面前,阻止了她喝茶的舉動,篤定地道:「老夫人,這茶不能喝。」
老夫人喝慣了酸茶,濕氣也減輕了很多,黃妙雲卻說不能喝,她好笑道:「怎麼不能喝?」
「有毒。」
這下子,花廳徹底安靜了下來,孫家的茶,怎麼會有毒!他們剛才可都喝過不少孫家的茶水!
孫老夫人端差點要喝下去的酸茶,手顫了一下,隨即放下茶杯,鎮定地提高了嗓音道:「這茶和你們喝的茶不一樣,是我專門喝了治濕氣的茶,且還是你表姑母送來的,怎麼會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