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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懷陽只敢從窗戶外面看看,焦急地盯了半晌,才哽咽著問黃妙云:「你母親怎麼了?」
黃妙雲指了指關陳惠青的屋子,哭著說:「爹,陳姨母在母親跟前說,是您害死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真的嗎?」
黃懷陽如遭雷劈,不可置信地看著廂房那邊,怒得攥了拳頭,切齒道:「她怎麼敢這麼說!」
黃妙雲不管陳惠青怎麼敢,她憂心又難過的是,母親為什麼會如此激動。
「爹,是陳姨母騙了母親嗎?」黃妙雲抽抽搭搭地問:「還是……還是您騙了母親?」
黃懷陽喉嚨里哽著一口氣,沒有作答。
第70章
「先去看看你母親。」
黃懷陽並沒有立刻回答黃妙雲的問題, 他望著窗內情形,心如刀割。
黃妙雲憂心姜心慈的身體,也沒有死死追問。
幸而如神醫所說, 姜心慈這半年身體養的不錯,才頂住了這次刺激。
天黑之後, 胡媽媽說人已經很清醒, 就是太睏倦,吃了藥, 在睡了。
廂房裡, 陳惠青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堵嘴巴的布給吐了,開始大吵大鬧。
黃妙雲在外面聽得頭疼, 黃景文年輕氣盛, 在長輩跟前強忍著脾氣, 沒有出格的行為, 言哥兒倒是童言無忌, 說了幾句重話。
周氏焦頭爛額地告訴黃懷陽和黃妙云:「公爹,妹妹,陳家來要人了。」
黃家後院下午的時候亂成一鍋粥, 老夫人素來不管閒, 這還不到讓她插手的份上, 有些事, 都是周氏在頂著。
黃懷陽與黃妙雲相視一眼,黃懷陽黑著一張臉, 說:「不早了, 你們都跟著折騰許久,也沒吃飯休息,都去吃點東西墊肚子, 晚上好好睡覺,其餘的,爹來處理。」
黃景文和黃景言兩個也知道,再待下去就是添麻煩,便隨同周氏一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黃懷陽留了黃妙雲說:「今天晚上你陪著你母親。」
黃妙雲點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
黃懷陽吩咐人把陳惠青帶走,一頭扎進夜色里。
黃妙雲這會子才到姜心慈身邊照顧著。
姜心慈睜了睜眼,因為下午過分的激動,渾身都軟了,抬起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黃妙雲大步走上前去握著她的手,臉頰貼著她的手背,低低喊了一聲:「娘……」
縱使再極力忍耐,也是含了哭腔。
姜心慈張著嘴,很半天才說清楚一句溫柔的話:「妙雲,娘沒事。」
黃妙雲眼淚直掉,她怎麼會相信姜心慈沒事,前一世,母親就是這樣瞞著她,離開了人世。
姜心慈摟著黃妙雲,安撫她說:「娘真的沒事,現在已經好多了。」
黃妙雲眨掉眼淚,緊緊地抱著姜心慈。
姜心慈就一直摸著她的柔軟的頭髮,仿佛剛生育完的母親,小心憐愛地摸著嬰兒的胎毛,極其寵愛。
下人端了吃的過來,黃妙雲與姜心慈就在床上用了晚膳。
兩碗淡粥,就一些小菜和好入口的饅頭。
果腹後,二人更無睡意,一道躺在被窩裡,沉默著。
姜心慈許是有力氣,又或者是真的心情已經平復了,她主動提起下午的事,疲倦的聲音幽幽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陳氏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你的父親不肯告訴我。」
黃妙雲不明白,她先問:「外祖父不是因為……因為大不敬的罪名才下獄的嗎,和父親有什麼關係?」
姜心慈說:「是如此,可是他們下獄後,我與你父親自然竭盡全力想法子救他們性命。當時陳氏的公爹已經答應了我們在其中幫忙斡旋,心痛的是,皇上竟遣宦官過來主審。後來你父親去牢里見過我父母親兩次,第一次去了之後,他去見了主審的宦官,第二次再去,我父母親,雙雙死在獄中。」
黃妙雲心驚肉跳,問道:「外祖父母是……受刑死的,還是……」
姜心慈顫聲說出了結果:「是自我了斷的。」
黃妙雲瞪大了眼眸,不由得用尋常人會想到的因果去推測這件事。
她的外祖父乃正四品左僉都御史,剛正不阿,清高孤傲,最瞧不起的便是沒根的宦官,怎麼可能忍受的了向宦官低頭,淪為同僚笑柄。
假設父親果真替外祖父去求了宦官,恐怕以外祖父的性子,寧死不屈。
姜心慈閉著眼,眼淚卻沒有停下,她儘量以平穩的聲音說:「陳氏告訴我的時候,我並不信,我回來問過你父親,他親口承認,是去找過了主審的太監……後來他升員外郎的時候,就有那太監在中間牽線搭橋。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和宦官搭上的干係。」
黃妙雲久久不能言,她好半天才說:「娘,爹去求宦官,本意應是為了救外祖父和外祖母。」
姜心慈有些失態:「他明知道我父親性情暴烈!這就是逼我父親去死!」
黃妙雲抱緊了她,姜心慈喘了幾口大氣,才說:「倘或他跟我商議,我肯定會攔下他,可他連商量都不跟我商量。這些年,他明知道我恨透了太監,還瞞著我和他們來往……我的枕邊人,我的丈夫,我的兒女的父親,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黃妙雲呆呆地推敲著姜心慈說的話,她找不出一絲能替父親解釋的餘地。
可她沒有辦法相信,自己的父親是這樣的人,她不信是父親逼死了外祖父和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