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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精通雕刻的匠人而言,這種作品,其實是滑稽的。
儲崇煜嘴角微抿……但也是可愛的。
他眼下再見這枚玉,不再覺得它是世子夫人的禮物了,這是屬於他的禮物。
但,究竟是誰撿了玉悄悄扔給他?
儲崇煜想起在莊子上的那日,尤貞兒跟在他後面,問他需不需要幫他修補碎玉。
他明明拒絕了。
而且,尤貞兒又學了雕刻麼?
儲崇煜不確定。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玉,揣進胸口,帶上禮物,面色如常地去了花廳,母親說過,今天是歸煜生辰,他這個做弟弟的,不能不出席,會讓說閒話。
每年都是這樣,他被允許先在院子裡悄悄吃過長壽麵,再和眾人一起去給儲歸煜祝賀生辰,祝他前程錦繡,祝他一生順遂,祝他長命百歲。
儲崇煜懷裡揣著玉墜子就到了園子裡。
園子裡好生熱鬧,幾乎所有的人都圍著儲歸煜轉,他們祝賀他,誇讚他,討好他,幾乎每個人都和他親如手足。
儲崇煜雙眸分外沉靜,身影雖顯單薄,但他的胸口似乎微微發熱。
他帶著禮物,去祝賀儲歸煜,並且送上一份禮物。和往年一樣,他送的還是極易書寫、不易暈染的上等徽墨,也是省吃儉用攢了許久的月例銀子,才買下的。
儲歸煜淡笑著接了徽墨,道:「謝謝崇煜。」
儲金煜瞥了一眼,在旁邊道:「怎麼又是墨條,崇煜你每年都不帶變樣兒的?好歹用用心挑一份禮物,這也太敷衍了吧?」
人群頓時靜了下來,氣氛凝固的像塞滿了硫磺、木炭等物的炮仗,只缺一根引線,頓時就炸。
儲歸煜孤孤單單地站在人群里,和所有人對立著,日頭下,他的影子都顯得單薄。
儲歸煜笑著替儲崇煜解圍,他說:「墨條很好,我極廢墨條,正好缺墨條,崇煜倒是送到我心坎上了。」
儲金煜瞪眼道:「大哥,我明明昨天才看到你書房還有一盒墨條,怎麼這麼快就缺了?」
他不說話還好,這一茬也就過了,他這麼一說,兩廂對比起來,倒顯得儲歸煜溫潤大度,而儲崇煜卻是個狹隘的。
儲歸煜笑容微滯,也不知道怎麼接儲金煜的話。
儲家同輩族人,眼神都開始含著譏誚,儲崇煜什麼身份大家不知道嗎?一個假少爺,吃著儲家的,穿著儲家的,用著儲家的,搶了儲歸煜七年之久的嫡子身份,還害人家跛了腿,連一份生日禮物都不肯用心挑選。
狼心狗肺,不外如是。
獨獨黃妙雲和黃敬言兩個,目光和旁人不同。
黃妙雲捏了捏黃敬言的肩膀,使了個眼色,黃敬言會意,在地上撿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砸在儲金煜屁股上。
夏日衣衫單薄,儲金煜一下子就痛呼出聲,大叫道:「誰敢砸我?!」
黃敬言走出去一步,插著腰神氣地說:「我!」
儲金煜正疼著,惡狠狠地瞪著黃敬言問道:「你這個小兔崽子,你想幹什麼?」
黃敬言問道:「金煜表哥,你送了歸煜表哥什麼禮物?」
儲金煜得意洋洋地說:「送了一尊福壽金星。」
一尊小金人,價值不菲,儲家二房待大房嫡長子,倒是捨得。
黃敬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儲金煜衝過來就要教訓他,黃妙雲連忙把言哥兒攔在自己身後,義正言辭地道:「金煜表哥,福壽金星是你自己個花錢買的嗎?」
儲金煜:「廢話,難道你們黃家給我出銀子買的?」
黃妙雲笑了一下,說:「我是問,是你自己花月例銀子買的嗎?光靠表哥你自己的月例銀子,怕是得好多年才買得起這份禮物吧?」
當然不可能是儲金煜用月例銀子買來的,是黃宜倩給的銀子。
黃妙雲又繼續說:「崇煜表哥素來簡樸,又十分珍重長輩所贈之禮,不會典當長輩的東西換銀子買禮物,所以他應該用的是自己的月例銀子。」
勛貴家的郎君們,財富來源除了月例銀子之外,便是家中長輩的饋贈,長輩們饋贈的多是物件兒,直接給銀子的比較少。
像儲崇煜這種情況,估計儲家人私下更不會補貼他什麼,所以他的現銀來源只有月例銀子這一條。
黃妙雲瞧了一眼儲歸煜手裡的墨條,斷定道:「崇煜表哥送的墨條是徽墨吧?徽墨是最好的一種墨,價值不菲,算下來,崇煜表哥攢這筆銀子,定然是花了心思的。金玉表哥,崇煜表哥對歸煜的表哥的心思,比你差麼?」
拿長輩的銀子借花獻佛和花自己的銀子買禮物,可是兩回事。
儲金煜下不來台,臉頰漲紅,質問道:「你怎麼知道他的銀子是月例銀子,不是別的法子得來的銀子?」
黃妙雲說:「崇煜表哥就在跟前,你自己不會問問嗎?」
儲金煜當然不想問,黃妙雲都給了這麼好的□□,是個傻子也知道順著下了,但他的眼神還是無奈地轉向了儲崇煜。
儲崇煜並未回答,可眾人心裡都有答案了,這位假少爺,除了月例銀子,他哪裡還有別的銀子?
儲歸煜拿著墨,容色誠懇地同儲崇煜道:「謝謝崇煜,我當真十分喜歡。」
儲崇煜點了一下頭,隨即他的餘光便落在了黃妙雲臉上,少女方才口齒伶俐,她現在的眉眼也是活潑嫵媚而溫柔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