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李心歡拉了被子,道:「舅舅夜裡只蓋一床?」
溫庭容把毯子放上去便要走,李心歡帶會兒要脫去外衣,他不便在此處。「你好生睡吧,到了時候我叫丫鬟來叫你。」
還不待他轉身離去,右手被人一把抓住,李心歡已經縮在被子裡,露出個小腦袋,細聲道:「舅舅,我睡不著,太亮了。」
溫庭容猶豫了一瞬,還是旋身坐在床上,掏出帕子把李心歡眼睛遮住,道:「睡吧。」
李心歡不肯鬆開他的手,怯生生地問:「舅舅,您說祖母什麼時候會好起來?」祖母很疼她,她很害怕祖母不好。
長這麼大,李心歡還從來沒嘗過家人離開身邊的滋味。
溫庭容輕拍著她的手背,道:「你醒來她就好了。」
他盯著李心歡剝了殼的雞蛋般的臉蛋,嫩白可愛,就是眼睛下面烏青的厲害,方才吃飯的時候他還看見她眼睛裡布著血絲。
李心歡含著希望,天真地問:「您不騙我?」
「不騙,安心地睡會兒。」
「您別走。」
「好,我不走。」
李心歡抓住溫庭容著小手漸漸鬆了。溫庭容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曉得李心歡約莫是睡著了。
溫庭容小心地抽回手,颳了刮李心歡的臉蛋,她這副害怕的樣子真是像極了他那時候的心情,他求過母親不要走的,可是施文惠沒有聽。那種絕望的感覺經常在夢裡折磨他。
所以他希望老夫人好好的,在李心歡長大之前,千萬都要好好的。
起身要走的時候,溫庭容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李心歡額頭親了親。以前他父母親忌日的時候,小心歡也只這麼安慰他的,親他額頭,親他臉頰。
溫庭容出去之後吩咐碧梧進屋守著,讓李心歡多睡會,等人醒了就拿茶水伺候,他知道外甥女醒來總會口渴。
李心歡睡了大半個時辰,等她醒來的時候就見碧梧在旁站著,遞了溫熱的茶水過來。
迷迷糊糊地接了茶水喝了兩口,李心歡腦仁疼,許是昨夜睡的太晚,這會子睡太久了的緣故。
「什麼時辰了?」
碧梧看了更漏報了時辰,李心歡驚呼:「我都快睡了一個時辰?!」
碧梧見李心歡著急,也急急忙忙地伺候她穿衣,還拿了披風過來,叮囑道:「您才將睡的時候只脫了外面的衣裳,仔細外面風大要吹病了。這披風暖不暖?要不奴婢還是拿羽緞來吧。」
生怕李心巧一個人忙不過來,李心歡系好了披風便要出去,道:「我不冷,你替我去稟了舅舅吧,我這會兒要去議事廳了。」
碧梧勸不住,便只能應了,送了李心歡出去,就去告訴了溫庭容一聲。
李心歡到了議事廳,李心巧正和婆子說著話,眉頭皺得很深,尚且稚嫩的臉蛋愁色很濃。
李心歡過去道:「三姐中午歇了沒有?」
李心巧合上冊子,看著李心歡笑道:「你來了?我就猜到你睡覺去了,快來幫我看看……」說著便打了個哈切。
李心歡勸道:「姐姐去睡會兒吧,這裡我來看著,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我就先放下來,等你來了再一起商議,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李心巧的雙目也是通紅,想必夜裡也沒有睡好,她掩著口鼻又打了個哈切,點著頭應了,卻也沒有走遠,就在梢間裡叫丫鬟拿了絨毯來,蓋著眯了一會兒。
李心歡示意下面的人都輕聲些,別把裡面的那位吵醒了。
李家混亂的日子持續了三天,第三天後,朱芸終於清醒過來,謝遠黛也大幅度好轉,留在李家的兩個大夫也都離去了,闔府上下恢復往常般的秩序。
老夫人病一好,吳美卿和朱素素兩個身上的擔子都輕了,千帆堂的事都交給了羅媽媽和鄭媽媽,她們妯娌兩個終於好生休息了一天,只在得空的時候去正院裡瞧瞧朱芸藥吃的怎麼樣,精神好不好就是了。
李心歡和李心巧兩個也鬆了口氣,在老夫人醒來的第二天才去探望她。
朱芸躺在內室的框床上,頭戴杜織綢福祿壽喜抹額,眼珠子泛黃,眼神也不比原先光亮,但是見了兩個孫女,心情立即好了起來。
朱芸躺在床上,沖兩個丫頭招招手,又對羅媽媽道:「羅墩,扶我起來。躺了這麼久,身子骨都要僵了。」
羅媽媽抽了一對軟軟的迎枕墊在朱芸腰後,「您別熬久了,說會子話就歇著吧。」
朱芸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道:「我曉得了,你先出去吧。」
這下子,屋裡就只剩下祖孫三人。
李心歡和李心巧兩個見了祖母這般虛弱,心如針扎,俱都紅了眼眶。
朱芸笑著安慰兩人道:「祖母不是好好的麼,別哭,乖,不哭。」顫抖的一雙手陌上細嫩的臉蛋,她替兩個孫女拭淚。
李心巧抬起頭吸了吸鼻子,堅強道:「祖母好好的,我不哭,我不能哭。」
李心歡也立即收了眼淚,跟著道:「我也不哭。」
朱芸凝視著兩個孩子,心都軟了,多麼乖巧的兩個嬌嬌女,不像思柳堂的那個……都是李家養出來的孩子,怎麼就有天壤之別呢。
朱芸長嘆了一聲,提起了李拂慈的事,道:「你們說……該怎麼處置三娘?」
雖然李府的人都顧念著朱芸身子不好,暫時沒有提起這事,但她心裡明白,若是不給全府人一個交代,怕是大房要和她離了心,嫡長孫怕是要恨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