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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歡跟在朱素素後面,低著頭行了禮,聽到祖母的聲音方坐在母親下邊的位置。朱芸手邊酸枝木鏤雕鑲理石八角矮几上擺著個金漆青龍八竅香爐,裡面熏著這個季節開花的美人蕉香,裊裊青煙飄繞過來,縈繞在鼻翼之前,清香沁脾。
朱芸帶著鶴鹿同春的綢布抹額,眼角紋路明顯,但雙眼有神,她端坐在榻上笑道:「你大嫂說錢尚書的夫人明天約她一起到鎮國寺去上香,我瞧著你在家中也拘了一兩月了,不如一塊兒去吧,歡姐兒和巧姐兒也去。」
大明京都雖在北直隸,但南直隸亦有一套一模一樣的中央官制。不過到底是遠離天子,這裡早已淪為大臣們養老或是被貶謫的地方,六部之中,唯有戶部和兵部還有實權。
錢大人就是南京戶部尚書,長女已經出嫁,家中還有個二女兒待嫁。錢夫人平白無故約著吳美卿一塊兒去上香,用意實在明顯。而且是挑在李心質考試之前,若將來中了,錢家就能比別的中意李家子弟的人捷足先登,若不能中……只說相看不如意則可,錢家人也是頗有心思。
不過朱素素不解了,讓她去做什麼?
朱芸又道:「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我若不是腿腳不便,便親自去瞧了,有你們妯娌兩個看著我才放心。」
原來是想讓她經一經眼,朱素素自然不會拒絕,便暫時應了,又怕吳美卿會多想。
又說了一會子閒話,朱芸便打發她們走了。朱素素走之後,吳美卿還刻意多待了會兒,老夫人囑咐她說:「汾兒,朴一下場在即,這事你先別告訴他,省得亂了心神。錢家雖然好,娶婦要娶賢,得先看了品性再說。這事叫修潔去不是不信你,有兩個人把持著,總要好些,你也別多心。」
吳美卿笑著應了,當年長子李心默的婚事也是老夫人做的決定,媳婦謝遠黛果然很好,這件事上她還是十分信任婆母的,於是行禮了也走了。
……
朱素素從千帆堂回來,也操心起了義弟的婚事了。雖然溫庭容也十五了,可他到底不是李家的人,婚姻大事暫時還由不得他們做主。
李心歡見母親垂頭若有所思,心裡也犯起嘀咕,錢李兩家甚少來往,好端端的約著她們家去上香是為什麼?
李心歡雖知人情冷暖,通情達理,但對男女之事尚未開悟,一下子並沒有想到兩家相看的層面上去。
到了隔日,李心歡也沒想明白,大清早就跟著母親和大伯母去了鎮國寺。
李心歡和李心巧一上車就交換了眼神,礙於長輩在場,兩人也沒有過多交流,只聊了刺繡學到什麼地步的話兒,一個說能做小衣裳了,一個說能用平針繡抹額了。
到了鎮國寺山腳下,遙遙望去天階猶在眼前。吳美卿是武將之後,朱素素也勤於鍛鍊,她們兩個倒不怕吃力,受累的是兩個小的。
一眾人上了山,到了鎮國寺門口,果然見錢夫人帶著女兒和僕婦在門口等著,見了李家的人裝作巧遇,上前熱絡地打招呼。
鎮國寺師太姑早在門口候著,瞧著兩家的主都來了,忙上前來牽線搭橋,道:「問三位夫人安,前日得知兩家都要來,貧尼想著幾位應是相識,且又都是女眷,便擅作主張讓二位擇同日而來,請勿見怪。」
在寺廟替人做這種事也不是頭一次了,況且這次還是戶部尚書夫人,最不缺的就是銀錢,師太求之不得,這番話里外都在自責,面上卻是帶笑的。
鎮國寺的師太又道:「寺廟已經清了場,請夫人們裡面說話吧。」
進了寺廟,師太先把人帶到一間小院裡的客房安置下,叫了四個小尼姑來伺候,便對幾位夫人道:「此處已經清掃過了,夫人們安心休息,這幾個小姑子也都是乖巧的,若有吩咐,使喚她們便可。」
錢夫人把師太送走,便關起門來和吳、朱二人說話。
錢夫人先開口把李家的兩個姑娘都誇了一遍,又問了哪個是三姑娘。吳美卿把李心巧拉到面前笑道:「這是小女,那一個是我侄女,在家中行四。」
錢夫人這次主要是為了和李家大房相看,眼神雖在李心歡面上流連幾番,卻對李心巧有更多溢美之詞。
錢夫人把二女兒也拉到吳美卿面前,道:「這是我家二娘,今年十三歲了,平日裡喜歡讀書刺繡,很是聽話懂事。」在她的眼裡,自己的女兒當然是最好的。
錢二娘給吳美卿和朱素素都請了安,圓眼睛,容長臉蛋,雙頰紅如桃,低眸垂首的樣子確實很乖巧。
吳美卿瞧了心裡很是喜歡,熱絡地拉著錢二娘問了好些話,問她讀什麼書,刺繡學到什麼地方了,小姑娘回答地中規中矩,說讀過《女戒》,四書也略看一些,現在已經能夠繡山水雙幅的屏風了。
李心歡和李心巧對視一眼,便又看著錢二娘,都沒有多說話。
錢夫人與吳美卿相談甚歡,越聊越深,一下子說到兒女婚事上,才捂了嘴,收住話,看了錢二娘一眼,對三個姑娘道:「姑娘們出去玩吧,我與你們母親說說話。」接著沖丫鬟示意,讓她把小姐們都帶出去,讓小尼姑們帶著在寺廟裡轉轉。
好容易得來的自由,李心歡和李心巧兩個立馬起身,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李心歡讓丫鬟留在院子裡,只叫一個小尼姑在前帶路,李心巧看了一眼母親的丫鬟,意思和李心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