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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爺早上才出去親自尋一種治中風的偏方,事發的時候千帆堂沒人操持,如今又混亂了起來。
等到大房和二房的人趕到的時候,李拂慈已經去了老夫人跟前。
兩房人迅速進屋去,入眼的就是朱芸聲嘶力竭,瓷片掉在旁邊,李拂慈手上流血,趴在地上啼哭不止的畫面。
朱芸淚眼模糊,仰天道:「都是我造的孽啊!」
吳美卿把下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了羅媽媽。
朱芸才好一些,誰也不敢來激她。哪曾想李拂慈居然這樣劣性,又把老夫人給逼到絕境上。
李拂慈跪在朱芸躺著的床邊,哭喊道:「母親,那日之事本就全非我之過,惡果卻要叫我一人承擔!丫鬟們說的時候女兒還不信,父親來說的時候也不敢全信,拼著性命到您跟前來了,便是得到這般結果麼?」
朱芸哭得說不出來,這個蠢丫頭,便是再忍些時日,她才好周旋,如今又鬧得大了,她以後如何向眾人開口。可惜礙於兒媳都在,她也沒法直白地說出來。
李拂慈倒是替自己想好了退路,她抱著朱芸裹在金銀兩色如意花卉錦被裡的雙腿,也不哭了,吸了吸鼻子道:「母親,女兒自知有錯,情願替侄孫念經祈福,只是我實在不願去冷寂的庵堂里度過餘生啊!若是他們一個個的都要這般逼我,叫我拿命抵命,那不如就讓父親用家法打死我得了!」
李拂慈此番受過除了是給謝遠黛賠罪,還因為她罔顧人倫,極為不孝,後者才是重中之重,若不把她重罰,她這樣忤逆之女,才真的沒了活路。
朱芸一片苦心,李拂慈全然不懂如何領情。
在場的幾個明事理的人,心裡都門清,李拂慈這場鬧劇在她們眼裡看來只有滑稽而已。
朱芸被逼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法子不下狠心了,可內心煎熬著,讓人把李拂慈綁了送去尼姑庵的話卻是如何也說不出口。
李拂慈還以為朱芸被她逼的心軟,就快要給她一條活路,便奮勇道:「母親,女兒都要及笄了,實在受不了尼姑庵的清苦,如今女兒也不挑不撿了,您就讓女兒自尋出路,低嫁了此殘生吧!」
此話如平地起驚雷,李拂慈這是什麼意思?之前給她相看那麼多家都沒成,現在居然就想「低嫁」了,低嫁給誰?!
朱芸意識到事情愈發嚴重,嗡鳴的腦子竟然還漸漸冷靜下來,她示意羅媽媽把兩個姐兒帶出去,只留了兩個兒媳婦。
朱芸喉嚨里提著一口氣,咬著牙問李拂慈:「你心裡到底打了什麼主意?」
李拂慈有些說不出口,可想到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便道:「母親……女兒、女兒想與庭容哥哥結為連理,便是一生在府上給侄孫念經祈福也都願意了!」
李拂慈以為自己等來的是朱芸的妥協,卻沒想到是一個響亮的巴掌!她發蒙地看著老夫人,淚眼朦朧道:「母親……我與他情投意合,如今已是退無可退,您真的不給我留一條生路嗎?!」
朱芸還在細細地想著,若是溫庭容情願,她自然不會推辭,便可以先把親事定下,李拂慈不管是在尼姑庵或是在李家佛堂念幾年經,總是有個盼頭。況且溫庭容才華橫溢,將來必然大有作為,雖然侯府那邊還沒個定數,卻也比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兒前路無望的好。
朱素素心裡也悶了一口氣,李拂慈自己胡鬧便罷了,怎的把她義弟也給捎帶上了,不等她開口,朱芸便道:「去把庭容請來。」
吳美卿眉頭一跳,生怕溫庭容與李拂慈兩個私相授受,又給這小姑子留了條活路,因是看向朱素素的眼神都凌厲了些。
羅媽媽送了兩個小姐出去之後也進來伺候著,現下聽了吩咐已經出去命人到幽篁居把人請過來。
棠梨去請溫庭容的時候,千帆堂屋裡的氛圍並不好,各個都有心思。
當屬李拂慈心思最重,就著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想了十幾個問題了。
李拂慈認為溫庭容還算喜歡她的,否則以他這般冷淡的性子,怎肯多次與她來往。
然而溫庭容不過是看在李家人的面子上,這才禮待李拂慈而已。
李拂慈捏著帕子的手也有些發顫,她覺得溫庭容來了應該會答應的吧,他雖沒有收那幅畫,卻擺明了是不會拒絕自己的,那就是說,他有這個意思的,不是嗎?
心跳愈發地快,李拂慈拿帕子摁了摁額頭上細密的汗,她那日就該直接問出口,若是溫庭容一口應了,她心情大好也至於回去趕走紅染,老夫人也就不會拿紅染的事問話,還步步緊逼,也就沒有謝遠黛小月的事了。
思及此,李拂慈腸子都悔青了,都怪這些人教壞了她,告訴她姑娘家要矜持,反壞了她良緣,還要斷送她的前途!
在等待溫庭容的這段時間裡,李拂慈十分的緊張,同樣不安的還有朱芸,沒人注意得到,她對著牆壁那面的背板已經汗濕,薑黃色的緙絲襖子緊緊地貼在身上,被汗水吸附地緊緊的。
朱素素雖然相信溫庭容不會做出那等苟且之事,卻也害怕義弟和小姑子沾上關係,在這種情勢之下脫不開身。
除開朱素素是真心地疼愛溫庭容的緣故,還因為他是永寧侯府之後,溫家老夫人都還健在,任何人都沒資格插手溫庭容的婚事。
吳美卿則是怨怒更多,好不容易把李拂慈發落了,她才不甘心又看到到嘴的鴨子又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