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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十幾載,李拂念教過資質最高的學生就是溫庭容,他是亦師亦友,亦兄亦父一樣的角色,他如何能不得意?
李心歡得知後十分淡定——只是臉上淡定,夜裡連夜抄了兩卷經書,希望舅舅千萬走到最後一步!
會試過後,殿試也順利舉行。
據說大殿之上,當今聖上親贊溫庭容「軒然霞舉,風流蘊藉」,容貌才華皆出眾的他,成為當之無愧的新科狀元,是大明建朝以來,第三個連中三元的狀元!
消息傳到李家的時候,李心歡在外笑容滿面,一回房就跌在厚厚的連年有餘蠶絲被堆里大哭了一場。
外人只道他風光無限,只有她知道溫庭容這些年來的血淚。
遙祝他仕途順遂,願他平安康健。
陽春三月,永寧侯溫錦榮病逝,房老夫人換上誥命服裝,親去皇宮內請封溫庭容為永寧侯。
聖旨和丹書鐵券很快就下來,打了永寧侯府庶出兩房人一個措手不及——兩個庶出的兄弟籌謀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盼死了嫡出的親侄子,卻被一個庶出的侄子白撿了侯位!明明溫庭容在之前還在他們面前無比順從識時務來著!
溫庭容順理成章地入了翰林院,被選為庶吉士,成為皇帝近臣,負責起草詔書。
聖上欽點的狀元,又承襲了一品侯位,溫庭容如今在京中風頭無量,據說皇帝的年僅十歲的寶貝大公主都忍不住觀其風采,甚至仗稚子身份無禁忌道,將來就要嫁那樣風采的男子!
溫庭容在那邊風光無限,李心歡在這邊替他祈福,等著舅舅心愿告成,與她喜結連理。
然而世事難料,三月末的時候要踏破永寧侯府門檻的人終於停歇了,因為有流言說,房老夫人預備把自己表外孫女嫁給永寧侯溫庭容。據說,新侯爺就是答應這個,老夫人才親去請封侯位的!
溫庭容作為天下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婚事更是被傳得更遠,傳到李心歡耳朵里的時候,已經是舅舅下月就要把娶未婚妻進門了!
李心歡懵了一瞬,便清醒了過來,她如何也不信,舅舅會拿婚姻大事換取榮華富貴。
但沒有任何消息證明這是虛假的傳言,李心歡開始心慌緊張了。
永寧侯府,溫庭容只曉得有些流言傳了百八十個版本,實際上他連老夫人那位表外孫女的面都沒見過。雖然是子虛烏有的事,他還是害怕李心歡那小丫頭不知道聽了什麼,誤會他可就糟了。
奈何如今諸事繁忙,溫庭容根本沒法子抽空去見李心歡,只得讓已經嫁人的碧梧,借著回南直隸探親的藉口,替他帶一封信過去。
偏偏世事難料,這時候朱老太公朱潛淵突然病倒,金鑾大殿都震了震,如今三黨鼎力,勉強維持平衡,若是朱潛淵病逝,朱閣老和朱家子孫丁憂,中立派的人迅速倒下,聽從於皇帝的東黨尚且腳跟不穩,奸臣尹正廉便要真正地把持朝局了。
因是皇帝都派了身邊最得他信任的太監前去慰問,太醫院各科太醫魚貫入了朱家。
李家得了書信之後,立即決定叫二房一家子趕緊去北直隸侍疾。朱芸尤為焦急,她是在朱潛淵跟前長大的,讀書寫字皆得老太公親傳,她恨不能親去,朱家一出事,李家二房一家子務必要去守著才好!
李心歡知曉之後也是替曾外祖擔憂,想去盡孝的同時也帶了很大的私心,因為永寧侯府就在朱家隔壁。
二房的人行動迅敏,得到消息的第一天就收拾好了東西,外院管事也安排好了馬車和鎮江那邊的船隻,李心歡一家三口次日清晨則動身啟程,快馬加鞭,疾風順水,五日的功夫就到了北直隸。
在朱家落腳下榻之後,李心歡便隨父母親去長壽院見朱潛淵了。
長壽院寧靜曲幽,假山綠樹掩映其中,湖山奇石、洞壑深邃,花窗遍布,一步一景。
順著石子小道穿過中庭,自遊廊入正房院內,老爺子正和溫庭容在兩顆青松下面對弈。天然流雲木搓上一老一少,黑白兩子勢均力敵,兩人聞聲不動。老爺子忽然一個不留神,就被溫庭容殺了個片甲不留!
朱潛淵撫著長鬍鬚爽朗笑道:「是有客來了,你小子才捨得下狠手吧!」
溫庭容起身同老太公告了個罪,才轉身向朱素素等人行禮。李心歡也回以一禮,乖巧地低著頭,不敢亂看。
自元宵一別,他們又是數月未見,李心歡的千萬萬宇都化作了胸中一口悶氣,不吐不快,卻又吐之不得!她可真想親口問問他,傳言中的婚事是不是真的!
朱潛淵起身領他們入了次間,長壽院的丫鬟收拾了棋局,奉茶倒水,規矩周到,不聞一聲,森嚴的規矩和威嚴的長輩令李心歡頗感壓抑。
李拂念入了座則問了老太公身子如何,朱潛淵輕咳兩聲道:「不過是乍暖還寒,亂感風寒,你母親是個性急的人,這會子怕是寢食難安了吧?」自己跟前養大的侄女,他怎能不清楚?
李拂念會意笑了笑,朱素素答說:「母親自得信那日便食不下咽,夜裡更是沒睡沉。」
嘆了一聲,朱潛淵道:「我瞧著我倒是比她要好,你們趕緊修書一封叫她好生將養著,我這病已經好了泰半,無需她掛念了。」活到這個年紀,他最怕看到白髮人送晚輩,雖說和朱芸多年未見,卻也是心疼她的。
朱素素夫妻隨即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