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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美卿溫順地靠在丈夫的肩頭,嬌嬌地嗯了一聲。
李拂一猶疑著伸手去解妻子的裡衣,卻聽見吳美卿推著他的肩膀媚聲道:「妾身今日乏了……」
臉羞紅,李拂一拿開手,拉了拉被子面朝裡面睡去。吳美卿咬唇,想搭著丈夫的肩膀說什麼,終究還是咽下嘴裡的話,起床拿著剪子狠狠地剪了燭芯,躺床上把被子往身上重重地一裹。
李拂一今日也累了,方才的熱情又被妻子打斷,正苦悶,熟睡之際,忽被踢了一腳,不禁悶聲道:「你踢我作甚?」
吳美卿咬了一口錦被,沒好氣道:「無心之舉,睡吧!」
……
李家堂會辦完,接著便是吳家。李家大房二房都去吳家給吳畏賀喜。
因吳家沒有旁的女眷,吳正卿覺著兩個兒子住前院不方便,一家四口便都住在內院。
李心歡和李心巧結伴在內院做客,姐妹兩個早就對吳家輕車熟路,一到吳家就去了吳畏所在的棠桂居。
棠桂居是間兩進的院子,是由海棠和桂樹得名,中庭種了西府海棠、兩排各類桂樹。
寒冬過去,棠桂居海棠花將開未開時,花蕾紅艷,似胭脂點點,等到春暖花開時候,橢圓的葉子襯托著一大朵漸漸變粉的花兒,院子的四角好看極了。金秋八月,桂花也開的旺,香氣能從中庭飄到外院去,隨便一搖落得滿地五彩斑斕,隨時都能收了桂花做桂花酒或是桂花糕。
不過這個時候就沒這麼好的景致了,於是姐妹兩個來之後也沒有逗留太久,只是把禮物送上,便要回內院宴席處去。
吳畏收了兩個妹妹的東西,單手抱著,不忙著拆開,滿臉笑意道:「這會子我院子裡無甚好玩的,我大哥院子裡的梧桐好看極了,若是你們不急著走,就去瞧瞧。」
李心歡想著黃澄澄的梧桐葉子,玩心大發,甜聲道:「好呀,我們這就去。」
李心巧心想,也有好久沒去過梧桐苑了,正好去看看大表哥,便和李心歡一道牽著手走了。
吳畏等人走了才打開禮物,姐妹兩個送的都是一套文房四寶,倒是沒什麼新意。正好看見受傷的拇指,他又想起前日李心歡替他包紮的認真樣子,覺著表妹的禮物已經很好了。
吳畏對鏡理了理寶藍色的曳撒,神采奕奕地去了前院。等他走到的時候,那邊的姐妹兩個也到了。
兩個小娘子一來,丫鬟碧游忙去通稟,吳輝衣冠整齊地在後院明間裡等她們。
姐妹兩個牽著手進去之後,一下子就被中庭里的一顆大梧桐給吸引了,明黃的葉子落了一地,像撒滿了黃金,踩上去還有微不可聞的細碎聲。
碧游在前引路,笑著告訴兩位姑娘道:「娘子們要是喜歡看梧桐,待會兒到後院去,後面的院子裡種著一溜梧桐樹,比這棵還高大,落在地上的葉子都沒有掃去,堆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軟和極了,就像在棉被上走了一遭。」
李心歡聽了拍掌道好。李心歡問:「是大表哥不叫你們掃的?」
碧游點頭道:「是,大少爺說有詩意,奴婢是不懂的,只不過聽大少爺的吩咐總是沒錯的。」
姐妹兩個到了明間,吳輝穿著茶白色綾地花綢斜領大袍袖坐在輪椅上等她們,頭上簪著根玉簪,笑意融融。因不常出門,他臉龐白皙,衣服顏色又頗襯皮膚,顯得人很秀逸文雅。
她們兩個上了石階進了隔扇給他行禮,吳輝搭在輪椅上雙手交握在一起,修長的十指像一把青白的蔥交錯在一處。
明間正中間的牆上懸著一副山水圖,圖下面放著一張紫檀藤心的桌子,並兩把配套的椅子。椅子兩側擺著兩溜黃花梨如意雲頭紋交椅,旁邊還有一張海青石琴桌,琴桌上沒有琴。吳李兩家,吳輝是唯一一個熱衷彈琴的人。
李心歡眼尖,在明間屋裡看見青玉纏枝蓮紋瓶里,插著一枝似曾相識的已經枯萎了的桂花枝。
吳輝帶著淡笑道:「許久不見你們姐妹,可是捨得來看我了,真是沾了畏哥兒的光。」
李心巧一臉羞窘,李心歡吐吐舌頭。
吳輝道:「是要來我這裡看梧桐的吧?」
兩姐妹被點明目的,俱不好意地笑笑,吳輝也不與她們計較,轉動輪椅,側過身子,準備出去帶路。李心歡就此看到大表哥的側身,那條萎縮的沒有右腿厲害的左腿,被衣裳遮住,只顯出一條腿形來,看起來和正常人一般健康修長,他的整個側面皎如玉樹臨風前,冰清玉潤,竟半點不比吳畏差。
丫鬟蓬萊幫忙推著輪椅,梧桐苑裡沒有門檻,輪椅出行很方便,四人一道去了後面的院子。
梧桐苑後面的院子裡種著一圈高大的梧桐樹,地上果然一片斑駁,樹葉子顏色或深或淺,明亮的光從頂上投下來,照在地面上花花搭搭的。院中間擺著一張海青石琴桌,桌上有一張七弦琴,大約是從前面明間移過來的。琴桌前配了一把椅子,旁邊還有三個天然木流雲槎供人坐。
吳輝熱情地引著她們兩個往前去,讓蓬萊扶著他坐在琴前的椅子上,興致勃勃地道:「我給你們彈一曲。」
姐妹兩個均坐在木槎上,都拿兩手托著下頜眼巴巴地等著吳輝彈奏。
手起落在弦上,琴弦撥動,旋律溜進人的耳朵,吳輝彈了一曲《漁樵問答》,曲調悠然自得,飄逸灑脫,音韻豪宕,「靜簡」二字貫穿其中,略有隱逸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