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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因為恨自己無能就要遷怒盧嵇?
盧嵇也一時六神無主,或許在他的印象中,從來都是宋良閣保護他們盧家兩兄弟,他也未曾想過那個宋良閣會被他人所傷。
他也心知夏恆這一路回了山西,山西已經被閻百川管制的如同自立為國,想要再對他下手就幾乎不太可能了。
江水眠聽見盧嵇有點語無倫次的說著,抬手一把抱住他脖子:「對不起,這件事跟你沒關係,這更不怪你,就是、就是我忽然有氣沒地方撒,我才說那樣的話……」
盧嵇忽然感覺江水眠的額頭抵在他頸側,她抬起手來捏住盧嵇胳膊,摸了摸那塊被她狠狠咬了一口的地方,低低道:「對不起……我只是很討厭我自己。要是不來天津就好了,要是我沒跟你去北京就好了,要是我槍法夠好就好了,要是我的武功能遇佛殺佛就好了……」她聲音越來越低,盧嵇只感覺江水眠在他懷裡手腳都縮了起來。
他一抬手,能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
盧嵇想不到宋良閣受傷的樣子,也想不到江水眠哭泣的樣子。他忽然覺得這一天好像很長,有太多事情他都不曾知道;他又覺得這誰也看不見誰的車內,是留給江水眠最後的可以懦弱的空間了。
他伸手摸了摸江水眠的臉,她臉上濕漉漉的,卻沒有哭聲,他一摸,果然她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盧嵇:「眠眠,你想哭就哭吧。一會兒不要再在宋良閣面前掉眼淚。老宋若是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心裡會更加傷心的。」
江水眠只感覺他手指撥開她被咬的快出血的嘴唇,她伸手往上爬了爬,將腦袋深深埋在盧嵇頸窩裡,終於可以放聲。盧嵇聽見她哭聲里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話,她說的上氣不接下氣:「至少十個鐘頭了,骨折的最佳治療時間就是六個小時……我不想去醫院,我害怕那個醫生跟我說他要截肢……他都不肯跟我說話,不敢看我了……明明該是我不敢看他才對……以後該怎麼辦,他要是真的那條腿好不了了怎麼辦……他可是個武人啊!」
江水眠越哭,越覺得盧嵇身體漸漸繃緊,似乎他已經怒到冷靜了。她只感覺盧嵇的手捏住她下巴,將她臉挪出來幾分,伸手給她擦了擦眼淚,低頭親吻了兩下她臉頰,輕聲道:「眠眠,不要哭了,我們想辦法。我儘量派個人看能不能進山西到軍中去,找機會殺了夏恆。」
盧嵇話音剛落,卻聽著她哭聲漸漸平息下去,江水眠抬起頭來,吸了吸鼻子,兩眼如炬,沒有絲毫的光線,他卻仿佛能看見她瞳孔里的反光,江水眠一字一頓道:「這件事情跟你沒關係。我要自己拿回來。「
他看不清江水眠的五官,只聽見了她近在咫尺的聲音,仿佛把每個字都烙在舌上,咬在牙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不是君子,我二十年也不晚。不止他夏恆,還有那幫趨炎附勢的所謂武人。還有整個天津的武行。這是我一點點踢館贏下來的名聲,這是宋良閣的武藝配得上的地位,我都要拿回來!就算今年不成,明年不成,就算我要先照顧他,但我遲早能拿回來!」
盧嵇感覺她給自己擦了擦眼淚,她竟破涕為笑:「我忽然想,我自己好傻,前幾年一直對他直呼其名,後幾年就只叫他師父。也怪他容易滿足,聽見我叫他一聲師父便開始美滋滋得了。是我欠他一聲『爹爹』,往後我不想再欠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事兒確實不怪盧嵇,他完全是個局外人,也是為了兩方不爆發戰爭所以才要送走夏恆的。
主要是夏恆早就算好了。
☆、第66章
江水眠穿過醫院走廊, 兩側牆壁塗著一截綠油漆,寫了大大的肅靜兩個字,走廊的窗子透著晨光,映的這兩個字生光。盧嵇坐在外頭的走廊上,兩條腿伸直人歪倒在長椅上,江水眠走過去, 將手裡的兩個飯盒放在長椅上, 戳了戳盧嵇。
他倒是真的累了, 睡得很熟, 抱著臂,外頭披了件風衣。江水眠看他快從長椅上滑下來了,伸出手拽了他一把, 盧嵇驚醒過來,瞪大眼睛看著她。
江水眠:「是他醒了把你趕出來的?」
盧嵇兩隻手在臉上薅了一把, 揉揉眼睛, 聲音啞著一副完全沒睡醒的樣子:「沒……我覺得他要是醒來肯定不想第一眼就看見我, 我就在外頭坐著。要他真醒了也給他一點獨處的時間。」
江水眠靠著窗子往裡看了一眼, 回頭對他道:「一份有燉牛肉的是你的,另一份帶湯的是他的。魯媽還讓我給你帶了眼鏡過來,說是你要萬一看報紙什麼的, 別看不舒服。」
盧嵇接過眼鏡盒:「我就有一點點遠視又不是真的老花眼,至於麼。你快進去瞧瞧他吧。」
江水眠推門進去。
還是那家醫院,真是武人養活一方門診啊,前幾個月她住進來, 後幾個月換成她師父了。江水眠將飯盒放在床頭,微微打開一點窗戶透氣,倚著窗戶轉過頭來:「你醒了。」
宋良閣不動。
江水眠:「你說你怎麼也會這麼幼稚了,我剛剛在窗外看見你撓胳膊了。」
宋良閣這才睜開眼來,看了一眼江水眠,嗓子沙啞的像是說不出話來,道:「……你沒事?」
這是他做了手術之後第一次醒過來,惦記的還是江水眠衝出去找夏恆的事兒。江水眠搖了搖頭:「我能有什麼事,就是沒攔住夏恆,他還是走了。你要不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