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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林:就是因為我也不怎麼能見到,所以才要把你們這幫小子先趕走啊!
徐朝雨抓著遲林的西裝,探出一點腦袋來,小聲道:「你們可以給我寫信,寄到學校來。學校會給我送到家裡的。如果有什麼疑問,我都會給你們回信的。」
等到所有的學生都走了,遲林才鬆了口氣,他轉過頭來,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太好,剛想道歉,徐朝雨卻捂著胸口鬆了口氣,笑道:「謝謝你呀,嚇死我了。他們這些孩子真是年輕,衝過來感覺跟……要吃人似的。」
遲林趕緊笑:「孩子們都是求知若渴,習慣就好了。啊,跟你來的那個大姐睡著了。」
徐朝雨轉臉看向第一排睡覺的魯媽,捂嘴笑道:「難為魯媽聽我講這些,她肯定覺得特別無聊。一般人也不會喜歡這些東西啦。」
遲林:「你又不是一般人,剛剛坐的這一屋子人,未來都不是一般人。哎,你別叫她,估計累了,讓她歇一會兒也算是體諒人家年紀大了。這會兒食堂估計有點下午加餐,你要不要去吃一點?」
遲林可都是算好了時間的,徐朝雨果然摸了摸肚子,她長了這樣一張臉,卻做如此孩子氣的動作。她笑道:「確實……有點想吃東西。我給魯媽留個紙條吧,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不過……」
遲林腳疼的厲害,還在裝一派淡定,他的眼鏡兩側還掛著老奶奶用的那種眼鏡繩,背著手收斂起了自己的天性,貼心道:「怎麼了?」
徐朝雨小聲道:「我怕……我做事不妥當,又丟人了。我哥讓魯媽跟著我,就是怕我做錯了事。」
遲林搖頭笑道:「應該不會吧,他估計就是擔心你,找個人照顧你而已。你能做什麼傻事,都已經在幾百個人前講了兩個小時的課了。再說……總有我給你墊底兒呢。」
徐朝雨這才放鬆下來,她拿鋼筆寫了個紙條,壓在魯媽旁邊,一步三回頭的跟遲林走出門去。
遲林一直沒機會給她好好介紹一下校園,可走出去了之後,已經腳疼的一瘸一拐了,徐朝雨似乎也很緊張,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想說些什麼,對他並不算熱情。
天氣也熱,他的西裝也難受。
這會兒正是別的老師上課的時候,校園裡人很少,他們走到生物科外頭的院子那裡,陽光燦爛,地上的草綠的扎眼,遲林忽然停住了腳步,道:「你等我一下。」
他坐在樹下的長椅上,忽然脫鞋,兩隻穿著襪子的腳放在了草坪上,鬆了口氣。然後乾脆連西裝外套也脫了,把半乾的頭髮隨手一揉,嘆氣道:「對不起,我真裝不下去,我快難受死了,我真想回去換條褲子。還有鞋,這鞋是我借的,小了。我剛剛那段路走的就跟剛纏足似的。」
遲林想來想去,他覺得討老婆固然重要,但他本性如此,實在裝不下去。日後暴露了,豈不是更有騙人之嫌。這會兒就算是徐朝雨討厭他,那就只能說倆人真沒緣分,強扭不來。
他以為徐朝雨會露出一些吃驚的神色,但她卻笑了:「我一路都提心弔膽的……說你今天怎麼改了性子,是不是我記錯了,都不敢跟你說話呢。原來還是你呀。」
遲林愣了一下,大笑著學她稍顯稚嫩的說話方式:「還是我呀!」
他伸長腿,攤在長椅上:「我有段時間被房東趕了出來,又找不到合適的住所,辦公室都堆了我的標本,沒有睡覺的地方,我就睡過這個學校里每一條長椅。幸好天津少雨,否則我就要去墊著報紙睡走廊了。啊……夏天真好,草坪踩著好舒服。」
徐朝雨偏頭看他,忽然也坐在長凳上,本來攤開手的遲林連忙坐的規矩幾分,她竟然彎下腰去,也把木根緞面的鞋子脫掉,兩隻穿著針織襪的腳,也踩在了草坪上,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踩了踩草坪,轉頭驚喜道:「好舒服呀!我還是第一次踩在草坪上!這個鞋有點太硬,我也是、也是累了。」
她有點微微臉紅的窘迫,最後一句的理由聽起來確實現編的。
遲林轉過頭去。她說她從來沒有踩過草坪,就像是個封閉幾十年第一次走出家門的孩子,亦或是常年失明、頭一回恢復視力就看到了彩虹的人。她為了草坪驚喜不已,甚至彎下腰去,伸手撫摸了一下青草,看著草葉穿過她指尖。
遲林道:「是小時候不讓你脫鞋踩草麼?」
徐朝雨點了點頭:「好像不只是我,好多女孩子都不讓脫鞋亂踩的。可我就不明白,為什麼大家誇讚歷史上那麼多狂士,什麼荒唐事都做過,大家卻都稱讚真性情,我卻連踩一下都不行。」她站起來,提著裙子開始在草坪上亂走,旁邊有個池子,她又坐在池子邊,本來不敢似的,後來又生出一點叛逆似的下定決心,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水面,去嚇池子裡的魚。
前一段時間遲林養過一隻魚鷹,那貨吃他每天從菜市場買的好幾斤飯菜還不夠,還到學校池子裡亂吃,噎的站在草坪上嗓子眼都塞不進去,仰著頭卡著都不肯吐出來。南開幾個池子撈出來估計上百斤的錦鯉全讓它吃的不剩下,就只有幾個年長的王八縮在角落不肯出來。遲林又被告狀,不得不自掏腰包買了點廉價魚苗,然後把自家魚鷹送去河邊自生自滅了。
這會兒徐朝雨逗水,把那安家了還沒幾個月就吃的堵滿肥腸的菜場鯉魚,驚得從水裡跳起來,她大笑著拍水,忽然轉頭看向遲林:「啊……我是聽他們說了好多你的事情。還查了查以前的舊報紙,上頭寫了好多你的笑話呀。你平時都是這樣麼?你每天都過的這麼開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