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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嵇實在是擠不過去,江水眠蹦躂著也看不見,他只能抱起她來,倆人在外圍看著。
徐姝身邊站著的幾個記者中,有一個帶著低檐帽穿著卡其色的風衣的女記者,拿著本子,嘴唇在帽檐下彎著,聽著她的回答,一邊在本子上記著什麼。
她開口了:「那麼您下一步旅行的計劃是哪裡?」
徐姝似責怪似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不情願道:「我還沒決定好。」
那高個的女記者在低檐帽下笑容更大:「那您覺得墨西哥怎麼樣?」
徐姝咬了一下嘴唇,似賭氣道:「我覺得墨西哥不怎麼樣。我最近不想去墨西哥。」
女記者笑:「可您跟人訂好了要去墨西哥的啊。」
徐姝怒視過去,忽然道:「好了,採訪就到這裡吧,我累了。感謝諸位今天來。」
她說著點頭走出這一間展廳,走向美術館的側門。
江水眠被他抱著,噎了一下:「那個記者……是克里斯汀吧。」
盧嵇把她放下來:「我現在算是知道了……」
江水眠:「什麼?」
盧嵇:「孫堯為什麼這麼痛苦。看別人秀恩愛,真他媽噁心啊。魯媽送咱倆走的時候都快高興地要放炮仗了,估計也是這幾年噁心的受不了了。」
徐姝倚在美術館外的柱子上,克里斯汀摘下帽子,笑道:「幹嘛,我不就是上次出門回來晚了麼?你生氣什麼?你看,我穿著這一身不也混進來了,不也趕上了你的畫展開幕?」
徐姝偏過頭去,沒說話。
克里斯汀風衣下穿著低腰線的吊帶連衣裙,露出小腿和低跟的皮鞋,她也倚在柱子上,笑著巴結道:「我看這次畫展的陣仗,你估計很快就可以在這樣大型美術館辦個展了。哎,別生氣了,你一生氣就咬嘴,就我這樣總惹你,你嘴唇非要咬爛了不可。」
徐姝轉過頭來:「是,你那張照片寄給我,我可開心了。」
那表情明顯不是開心。克里斯汀拿本子撓了撓頭。
她雖然很喜歡那照片,也很想分享給她,但寄給她,她確實不可能開心的起來。
上個月,她去了中非的一個部落,那個部落正好正在跟別的部落起衝突開戰了,克里斯汀是無奈加入了土著之間的戰局,最後她也不得不殺了些人。那部落的首領看她驍勇善戰,也很高興,按照部落的傳統,他剁下了所有俘虜和敵方屍體的大拇指,穿成了項鍊,掛在了克里斯汀脖子上,克里斯汀還和他拍照留了念。
對於她這種旅行多年,什麼地方都去過的人而言,比這個更可怖的她見過太多了,當時就是受部落首領的情緒感染,也對著鏡頭笑的燦爛,還比了個大拇指。
徐姝是跟她去了不少地方,但看到這樣的照片,她肯定也會擔憂啊。
早在四年前的時候,克里斯汀從來沒有想過會帶這位大小姐出來旅行。他們在去法國的路上,她不過開玩笑說讓徐姝當女僕,徐姝還真的很生疏的當女僕,堅決要做一切照顧她的事情。克里斯汀怎麼說,她都不聽,硬邦邦的說她要當女僕來還一部分船費。
克里斯汀好幾次在船艙外頭撞見一身舊衣裳的徐姝偷偷抹眼淚,一會兒她就像沒事人似的回來了,繼續面無表情的幫她鋪床倒茶。
對克里斯汀而言,她苦的日子過得久了,不太會安慰人。她只能極其笨拙的照顧這位對旅行、對新生活努力適應著的大小姐。徐姝沒有長期坐過船,一路上遭遇幾陣風雨,她似乎也淋了雨,等到他們航行到馬來西亞附近的時候,她就高燒不止了。
克里斯汀知道有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東方女人有多脆弱,她真怕徐姝病死在船上,趕緊就找這艘大船上的醫生。誰料到萬惡的資本主義的豪華遊輪,看病居然需要額外付錢,否則只給提供幾種常用藥。
克里斯汀又不能在船上犯渾,她要是拿槍逼醫生來看病,船員們說不定能把她從船上扔下去,然後把行李箱也扔下去,毀屍滅跡。
為了給徐姝治病,她把自己帶過去打算開始新生活的錢就花了不少。
不過幸好徐姝的病情也很快遏制下來,她的日子也調換過來了——變成了她睡女僕間,她端茶倒水餵飯。克里斯汀心裡都咬牙——她在中國的時候被人使喚也就罷了,怎麼好不容易逃出來,也是給人使喚的命啊。
徐姝病剛好就想要下床,克里斯汀連忙把她摁在床上:「我求你了,你好好躺著吧,你要是再病一回,我剩下的錢都不一定夠給你治的。」
這樣一說,徐姝也一下子明白她治病是克里斯汀給付錢的,她一下子拽住被子,臉色蒼白:「我、我會還你錢的。」
克里斯汀擺手:「行了行了,只要你別死在船上就算幫我忙了。」
徐姝垂下眼去:「我死在船上,你也可以把我扔到海里去。對你沒影響的。」
克里斯汀:「……你這時候只要說謝謝就好了。順便再誇我一句大好人。」
徐姝躺下去,半晌道:「謝謝。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克里斯汀聳了一下肩:「開玩笑而已,我從出生就跟『好人』這倆字沒什麼關係。」
徐姝背對她,肩膀顫抖了一下。她不會說,在給克里斯汀收拾東西的時候,她看到了行李箱裡的□□,還有一本旅行日記的本子。她本來不該打開,可是那時候旅行日記裡頭夾著的照片掉了出來,她連忙要把照片夾進去,卻瞥到了內頁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