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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嵇聽見她把「老人家」三個字喊的清晰洪亮,還給他虛報了兩歲,特別想捏住她的臉看她還敢不敢再說一回。然而心裡卻不斷重複:誰先坐不住誰就輸了!
盧嵇也坐直身子,兩個人穿著一套的睡衣,盤著腿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腦門都快抵到一處去了。盧嵇很少能這個距離看她,本來心裡還抱著咬牙切齒想教訓她的心情,卻看見江水眠瞳孔黑的看不見底,下眼瞼的邊緣粉粉的,鼻翼上的紅痣像是一滴細小的血珠,她細軟的睫毛近在咫尺。
她那點挑釁似的表情如此真實,她的惱羞成怒也隱隱在眼底浮動。
盧嵇真是想教訓她,想摁住這個表面嬌小實則冷靜又油滑的混蛋,讓她徹底暴露自己,把那一份的羞惱化成十分,對他咬牙切齒,又哭又罵。他便用和她不相稱的手握住她臉頰或者脖頸,看著她磨牙吮血的如野生的幼獸似的炸了毛,殺氣從她細瘦身上每一個毛孔里刺出來,扎穿刺傷他。
他又希望自己毫無尊嚴,手腳並用,像狗一樣朝她爬去,她冷漠的望著遠處壓根沒注意到他的靠近,當她感受到他的腦袋討好似的蹭了蹭她胳膊時,她回過頭來,不情願的推開他的臉。他則盡一切能力偽裝無害卑微,終於換得她的嘆息,無奈又敷衍的抱著他。他緊緊抱住她細瘦單薄的手臂,生怕她將他推出去——
這種既想凌駕於她,又想諂媚於她的心情,綜合起來,卻只讓盧嵇變得心裡一片柔軟,變得忘了上一秒氣得是什麼。
變得會不自主的笑出來。
江水眠正瞪著眼,盧嵇卻忽然彎著眼睛,好像諒解了一切,覺得都是有趣暖心的玩笑似的一笑。笑的像是對她的胡鬧都點頭寵溺包容,笑的仿佛他捂著心口會為她神魂顛倒,笑的眼裡都是她,江水眠慌了,忽然不知道臉上的神情該怎麼擺。
她雖然覺得自己對某人的感覺,大多源自於他生來的那種純粹,笨蛋一樣的熱情,過於拙劣甚至可愛的偽裝,還有貧嘴背後溫情的留戀。因此她也從來沒感覺他真的有快三十了。
然而這樣一笑,他笑的像個很成熟的男人。
當然他面對棘手的難題,保護家人,對目標一往直前的時候也很像個成熟的男人。
但這會兒居然有點大人看小孩似的寵溺無奈,居然有點一笑帶過那些胡鬧胡話的寬容。他那張臉再有著三百倍的加成,江水眠忽然覺得耳朵發燙。她明明才是要掌握局勢的那個人,他憑什麼笑的像是看透了她,諒解了她。似乎笑著任她向他惡語相向,直潑髒水。
也不知道他那顆死腦袋是如何參悟的,竟誤打誤撞的說出是她勾引他的這種話來。
江水眠正呆著,幾乎倒進他淺色的眼底時,盧嵇忽然微微一歪頭笑道:「那你不知道的多了,很多事可不是這麼開始的。說你不懂你還不信。」
江水眠忽然覺得盧嵇靠近了幾分,她想了想:他想幹什麼?就他那點慫人膽能幹出點什麼?她要不要躲開啊,還是抓住他耳朵教訓他一番?
還是說她太野蠻也沒好處?她或許就該這樣裝傻,看看到底他能做點什麼。
江水眠才想到一半,盧嵇真的靠的太近了。他的手抓住了她胳膊,掌心跟有一團火似的,江水眠條件反射的就要發勁,想要反手扣住他手臂制服他,卻忽然感覺到嘴唇上的觸感。
準確說是唇角。
江水眠覺得自己僵成了冷卻的糖漿殼。
她平時不怎麼做夢,更沒有盧嵇滿腦子的發散。她一直清醒的很,更能確認,盧嵇真的是輕輕的親了她一下。但更像是輕輕觸碰,大概就跟家養寵物以示親昵似的拿鼻尖蹭一蹭。江水眠感覺到更多的是那雙手,還有這樣坐在床上,他都要比她大好幾號的身形。以至於靠的這樣近的時候,他的身上有一種男性天然的侵略性。
他的氣息擠走空氣將她籠罩的密不透風,他的體型讓一切的反抗都會被壓制,他的雙手是他力氣與掌控力的象徵。江水眠說他是個四處散發荷爾蒙的笨蛋,這點真沒錯。
但就是這樣一個看外表像是強大自信又能掌控一切似的男人,就像一隻溫順的耳朵柔軟垂著的金毛犬,低下頭,濕漉漉的鼻尖輕輕蹭了蹭,以示全部的忠誠與膽怯,親昵與嚮往。
就這麼一個幼稚又傻氣的親一下,江水眠卻覺得自己被撩的手指發麻,撩的……心底從又好氣又好笑,變得甚至想閉上眼睛,就這樣任他簡單的親著。
然而下一秒,她就醒悟過來。
親的這麼不色|情還能叫親麼?
盧嵇舌尖都不能嘗到味,也不能稱作淺嘗輒止。他就是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似乎注意到江水眠呆滯的表情,剛剛的溫順又變成了得意,那些什麼寵溺無奈仿佛都是錯覺。
他得意洋洋,似乎贏了一招,給她長了見識,開口道:「所以說你什麼都不懂啊。嘖嘖,你說說你就這樣還想勾引人呢,你以為我是這麼沒出息沒見過世面的人麼?」
江水眠:……到底咱倆是誰不懂啊。你就碰了我一下,就覺得自己是情場高手了?就覺得讓我心跳不已了?就覺得我被嚇到被震驚到了?
我,我這是被你真的是笨蛋這件事震驚到了——!
盧嵇嘚瑟起來,瞧她呆呆的樣子,舔了舔唇角,剛要繼續開口,江水眠忽然跪坐起來,直起身子,一把抓住了他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