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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道手裡一把青銅鏽劍,直指天上,嘴裡念念有詞,兩肩發抖,忽然對著那年年有餘的石雕影壁大喝一聲:「孽障!你還敢作亂人間!」
這老道除了蘇北口音有點重,其他還是很像那麼回事兒。
他舞著劍進了門,其餘人才敢擠進門裡去。陳青亭是孩子裡最拼命地,撥開無數他眼前的屁股也擠了進去。
院子寬敞,高堂木柱,異常乾淨規整。江水眠正和宋良閣坐在院子裡的馬紮上,面對面吃著西瓜。她穿著一件半袖的棉麻褂子,腳上是拖鞋,宋良閣一邊吃一邊給她打著扇子,二人之間放了個吐籽的小銅盆。
陳青亭嚇得就要喊她名字,江水眠卻轉過臉來,不太吃驚的掃了一圈,踢了一腳盆子提醒宋良閣:「人來啦。」
宋良閣還在吐籽,沒抬頭,那道士先哎呀呀叫了一聲:「你這厲鬼,還想拿陰氣撲殺我不成!我乃金丹南宗第九十八代弟子——」
江水眠眉眼彎彎,噗嗤笑了。
她笑的聲音不小,後頭幾排的許媽點著腳尖看見她,打了個哆嗦,高聲道:「他抱了個鬼娃娃回來!」
江水眠瞪眼:「鬼你大爺的——」
剛說出來,就讓宋良閣伸手敲了一下腦袋。
她吐了吐舌頭,繼續吃西瓜。
宋良閣穿著草鞋,轉身進了屋。眾人看他不出來,以為他進去躲了,那老道率先大膽走上前來兩步,黃袍一甩,手中劍尖對準江水眠,另一手拿著鈴鐺搖晃不止,一邊繞圈一邊靠近她。
江水眠這幾天閒的蛋疼,白看一場耍猴還挺高興的。她越笑,周圍人越怕,江水眠道:「你這老道到底收了多少錢,才肯來這樣找事兒?」
她哪裡知道,眾人找來這老道,只跟他說是厲鬼,沒說這厲鬼會武功。
宋良閣拿上朴刀奔出屋的時候,正看見那道士把刻滿了咒符的劍往江水眠頭上點去。他怒上眉梢,喝了一聲,反手握住刀柄擦過江水眠頭頂,打在那老道胸口上!
老道手中沒開刃的寶劍脫手,宋良閣凌空接住,腳勾住江水眠的馬扎,將她連人帶凳往後拖了一段,站在她前頭。
江水眠瞧了他背影一眼。心裡雖然有點煩他的婆媽,也不肯管這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叫爹,但她知道宋良閣不論怎樣都會護著她。跟他從上海離開的這段日子,也是她來到這時代後最安心的日子。
她伸手把放西瓜的盆子拖過來,老實吃瓜。
那老道若不是有幾個人接著,差點躺倒在地上。他在幾人臂彎里嘔出肺一樣的咳嗽,兩個胳膊亂哆嗦,進懷裡去掏黃符,手拿不穩,撒了一地。
眾人看見捉鬼的劍都握在了鬼手裡,也有幾分後怕——
難道是這老道水平不行?
但有一半人,心裡自然清清楚楚,哪有什麼紅鬼惡鬼。如今沒有官府,所謂的警察也不管事兒,更不可能拿五六年前的案子出來翻,宋良閣又因為曾有大戶人家做後盾,連個通緝也沒有——
他們心裡害怕他。想趕走他,只能靠裝神弄鬼了。
宋良閣沒說話,他的朴刀刀柄和刀身一樣長,刀柄上纏了個老牛皮刀鞘,他把刀鞘摘掉扔進柴堆里去,刀面一斜,映著白燈籠與紅火把,耀出兩色光弧來。
☆、第22章
最前頭幾個展開胳膊, 把人往後攔, 人浪高低往後涌了半米,擠得陳青亭東倒西歪。
緊接著幾個人率先衝出來,手裡拿著草叉和長柄的鐮刀,宋良閣往後一退, 壓根不去擋對方的武器——一把草叉劃著名石板地朝他腳叉來, 上頭又有個年輕小子拿鐮刀勾他脖子。
烏合之眾也勝在人多配合。
宋良閣捏住刀柄, 頂向揮鐮刀而來的手腕, 反手又用刀柄勾住鐮刀的內勾, 奪過鐮刀,看也不看, 單手往房頂上扔去。草叉慢了半秒,卻勢頭很猛, 拿草叉的精瘦老頭就跟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發了瘋似的拿草叉狂掃,逼得宋良閣後退幾步, 看著那老頭動作幅度太大自己都站不穩, 他拎起馬扎, 直接朝老頭扔去。
草叉脫手擦著地飛出去, 甩進角落裡的柴火堆里,老頭和馬扎一起倒地。
一群村夫市民, 宋良閣心裡有譜, 甚至自信到都沒讓她回屋。
他倒是今日憐憫的很, 只奪兵器, 聽著屋頂上噼里啪啦已經甩上去七八件農具了。
幾個人乾脆上來抱住宋良閣,還有趴在地上抱著他的腿困住他。
江水眠看的忍不住扶額。只是宋良閣讓人這麼一勒一抱,倒是顯出他衣服下瘦的過分的腰背。
宋良閣本不想動手,站在那裡垂著睫毛就任他們推攘,只是有人卻拿起草叉,朝他衝來,眼見著那生了鏽的叉尖就是朝他雙眼來的!
幾人不忍,大喝住手,老道活生生讓這場面嚇得癱在地上裝死,也沒人顧得上扶他。
宋良閣本不想動手,奈何這是要置他於死地。
他往下也蹲不得,擰住抱住他腰的那人的手腕,只聽得幾聲慘叫,先將他推出去。那人倒退幾步,撞偏了拿草叉的人,卻好巧不巧,草叉一根鐵尖刺穿了他的小臂!宋良閣忽然發力,猛地一擰身,幾個人被他力道帶的後退幾步跌坐在地,幾個輕的只是手腕脫臼,有的缺鈣,一摔便折了腿腳。
他有點惱了,不再消極抵抗,把朴刀橫在身前,刀刃一側對準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