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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把江水眠看的最重,卻怕江水眠也把他當成最重要的人。
他更怕什麼時候,這種「報恩」平衡了;他怕江水眠對她付出了他曾經付出的耐心, 他怕江水眠待他好,超過了他養育她的那幾年。他極度不希望有一天,反倒是他要麻煩江水眠,要去虧欠她了。
宋良閣:「我希望像天底下所有做父母的一樣,要你一直虧欠我,要你永遠不必想著總怕虧欠了我,更不用想著還。我想看你更不在乎我,或者說是會有時候偶爾忘了我,只看著眼前的別人……就像真正的父母和孩子那樣……雖然其實你也沒在我身邊待幾年,但就在這一點上,你就把我當爹看吧。」
江水眠瞪大眼睛,聲音抖了一下,宋良閣從來沒有說過要求她叫爹爹,但卻在這時候,在她想著以他為重的時候,突然說了這樣一番話。
她聲音微微顫抖:「這不公平……」
宋良閣搖頭:「我從來不要公平。我反而不想要你這樣的態度。你就是因為可以毫不猶豫地離開我,所以我們才會更像一家人。你要是有一天真的能全都報恩了,我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我們就是陌生人了?眠眠……別跟我算……說句不好聽的,我可不想跟盧煥初在一個天平上。你以後拿錢,拿前程,拿珠寶首飾去跟他比,別把我拉到跟他一水平線上去。」
他話說的硬邦邦的,但這些表面上聽起來不太好聽的話語背後,卻像是他受不了她的猶豫糾結,一揮手大度道:別管我,做你自己的事。
江水眠撲過去,扁著嘴,上下眼瞼都被燙的發軟,她忽然覺得自己糾結了太久,想了太多是不是要陪著宋良閣,還是真的去遵循自己心裡無數次的想法——去靠近盧嵇,去忍不住一次次戳他逗他……
然而她一開始就想錯了問題,宋良閣壓根就不該放在天平的那一頭。宋良閣也從來不可能會因為討厭盧嵇,而要逼她。
宋良閣抱住她,聽她吸了吸鼻子,道:「……當然,我還是挺討厭的盧煥初的。這小子做兄弟的時候還挺順眼的,怎麼現在……怎麼瞧都覺得他賤兮兮的。還有你——」
他把江水眠從懷裡薅了出來,江水眠兩隻手手背捂著眼睛,狀似抽泣,嘴上卻仿佛笑著。宋良閣心都軟了,其實仔細想想,江水眠怕是知道幾年前盧嵇和他大吵一架的事兒,就是因為擔憂,就是因為不想讓他傷心,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撒謊。
他萬沒想到自己還會成為她糾結的源頭。
宋良閣如同一口熱湯下肚,燙的五臟六腑舒坦,嘴上卻道:「你也太不懂事——他一個老流氓似的性子,你有多少腦子就去跟他湊。豈不是全著了他的道,讓他占了便宜!他這混帳倒好,得了便宜還賣乖,到我這兒來告狀了!」
江水眠破涕為笑,眼裡不斷流水,她還不肯把手放開,鼻塞著笑道:「你怎麼這麼瞧得起他呀!」就他,還算老流氓?就他還能斗的過她?
宋良閣皺眉:「你說你——」他總罵不出來江水眠去跟盧嵇睡覺這件事兒……想了想這個場面,他就覺得自己心裡三百把刀都能掏出來把盧煥初紮成海膽。宋良閣真是覺得自己不該問,又覺得還是要問,這件事情也算重要,他反而沒問出口,自己先有點吞吞吐吐了,硬著頭皮道:「所以,盧嵇說的那些話是真的?你真的同他……呃……嗯……住到一起了?」
江水眠:「那倒確實住在一起了……」
宋良閣瞧著江水眠這般坦蕩,以為她沒理解。以他這個……年紀身份都不太好問,但他覺得要是盧煥初真的不要臉到沒結婚就敢老牛吃嫩草,他立刻就去找他算帳,絕不能輕易放過他!
宋良閣:「我是說……有沒有……呃……」
江水眠心裡明知宋良閣要問什麼,她放下手,憋笑憋的快把嘴唇都咬爛了,就看著宋良閣在那裡斟酌用詞,想了半天都覺得不是太露骨,就是她可能不懂,最後還是說了個如同初中青春生理知識教育似的說法:「呃……我就舉個例子,比如脫光了衣服躺一塊……」
江水眠:上一回沒脫光……她應該還留了個項鍊……
她立刻搖頭,一臉又驚又羞的樣子:「怎麼可能!胡說什麼啊!」
宋良閣直撓頭,他確實遲鈍的很,總想著餵飽飯,供著讀書,等她長大就好了,從來沒涉及過這麼尷尬的話題,一時自己也坐立不安:「哦……沒有啊,我就隨便問問,你別當真,他——他要是亂摸你了,你就揍他!」
江水眠:我是動手了啊,掐了某人的屁股,撓了某人的背,把他抓的咬的就跟挨了家暴似的。
她信誓旦旦點頭:「好!」
宋良閣:「別去找他了,也別傷心!他配不上你——更何況他現在那個樣子,說話就不討喜!你莫去湊熱鬧,女孩子還是要矜持,他若是不喜歡你,你也別理他!」
江水眠心裡抽了一下,嘴上道:「好啦,我知道啦!」
宋良閣:「那我出去了,你休息一會兒吧。一夜沒睡呢。」
江水眠估計也就只能眯一會兒,她點了點頭,宋良閣正走出去要合上門,江水眠道:「爹,你一會兒叫我起來啊。」
宋良閣應了一聲,關上門才反應過來。
宋良閣立刻回身,瞪著那扇門的雕花棱窗,他本來想著聽錯了,卻忍不住又推了一下門,往裡看去。江水眠背對著他朝里睡著,好像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