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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眠卻不覺得這是誇獎。盧嵇看她兩頰通紅,面上隱隱露出幾分氣惱,看來是她一直在想把李存異逼下高凳,李存異幾次往後仰去,那細棍往後一戳,彎的幾乎要折斷,但就借這一點力,已經能讓他立刻坐回原處。
江水眠輕叱一聲,她一腳蹬向李存異身下的高凳,猛的一踹,李存異立刻抽起半人長的細棍朝她小腿鞭去。
她也壓根沒打算躲,抬手猛的抓住那根細棍,抽的白皙卻不細嫩的手掌啪的一聲響,登時紅了起來,她將細棍往前一拽。這李存異就不可能還坐在那高凳上了!
黎大總統失聲道:「存異!」
李存異猛的抬掌,斜劈向江水眠的脖頸!
這一掌極狠,江水眠剛剛跟他都有點比劃的意思,李存異也都是讓她,這一下卻可能要命。她連忙鬆手,抬起小臂一擋,朝後縮去!
李存異也朝後倒去,凳子先摔倒,掀起車底一層灰塵,他單腿落地,往後一仰。那仰的弧度讓江水眠幾乎以為他要摔倒,然而他卻又拿細棍往後頭的牆上一戳。
這次卻沒能撐起他來,他的後背靠在了車壁上,手倉皇摁在車窗上扶了一把,站直了身子。那根細棍朝下撐在身邊,就像半根拐杖。
他坐著的時候,一條腿並不是墊在身下,擋在長衫下頭。而那條左腿,膝蓋下沒有了。
然而就那一根細棍,他就像是頂天立地似的站著。
江水眠一瞬間,以為自己眼前的是宋良閣。雖然宋良閣沒有失去半條腿,但他在回到蘇州之後,第一次拿槍的時候,耍了幾招沒有站穩,他拿槍桿往後一撐站直身子,那副繃緊著臉一言不發的樣子,那渾身肌肉都爆發在最完美狀態的樣子,和李存異一模一樣。
李存異看了一眼腿,那半根細棍的長度剛好夠他握在手裡,撐在地面上。他卻笑了:「是我藏得不夠好?讓你看出來了?你這個丫頭很會使壞啊。」
江水眠慌了:「我……我不知道。我以為你不下來,只是因為瞧不上我,只是覺得跟我這個小輩不用較真。」
李存異似乎練武久了,心裡有些旁人比不了的氣度,他彎腰把高凳扶正,又斜斜坐上,道:「我聽說宋良閣那小子腿也受傷了。不過他比我早,我這是今年上房修瓦的時候,不小心踩在冰上,摔下來摔斷的。不過因為我也脾氣差,不信自己還能摔斷腿,不肯讓人好好請醫生,又得了凍瘡,不得不截了的。不過說來,我自己也有點想笑,我一個學武的老頭也是個老頭啊。」
江水眠收起了刀,她似乎也有點恍惚了,半晌道:「對不起……我……」
李存異:「說來,自打我斷了腿,我就老想起宋良閣來。三四年前的事兒,我沒參與過,卻聽過很多傳言。真見了他,我想讓他教教我,如果一條腿用不了,還能怎麼打才合適。」他說罷一笑,仿佛並不為這失去的半條腿所擾。
江水眠輕聲道:「他快來了,如果他來了,我也想讓他見一見你。」
李存異笑:「所以丫頭,別心急啊,你已經把我逼到極限了。並不是你輸了。老黎,就算我想護你,但顯然這盧老爺找來了個高手。這怎麼說還是我徒曾孫。您要是真的想讓我信守承諾,那我就是要親手殺了我這好不容易出頭的一位小輩啊……而且估計,我要是殺了她。盧老爺就要跟我們拼命,那就是外頭上百個軍警要跟我們拼命……」
黎大總統望向盧嵇,半晌道:「我要在天津生活,你要保證我安全。我不但要生活,我還要在天津拉選票,在天津活動。你們都不能傷我。」
盧嵇拍了拍衣服,仿佛剛才被摁在地上,下巴還挨了一肘子的人都不是他,他臉上露出了微笑,將江水眠拽到身邊,把她緊緊攥在手裡的短刀奪過來,道:「很好。您說出來,我立刻就讓軍警撤開,您放心,哪兒都不用外逃,在天津的府邸,您可以照樣去住。」
黎大總統也笑了:「盧五爺,你沒猜錯。你上車的時候就沒猜錯。我的玉璽,在如夫人那裡。」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發了,去喝酒了。
嘻嘻嘻。
☆、第73章
盧嵇攬著江水眠走下了車。直隸省長和警署署長站在下頭, 剛剛聽見車裡的槍響, 嚇得帽子都被汗濕透, 這會兒見著盧五爺除了下巴上紅了一塊, 其他都還好著呢。
盧嵇走到車站的站長室去往北京打電話,徐金昆怕是很快就會到六國飯店, 去找那位帶著十五塊總統玉璽的如夫人。
江水眠站在凝視著掌心裡一道發紫的鞭痕, 轉過頭去。
老黎正在扶著李存異從車上下來, 他把那棍子夾在胳膊下頭,一隻手拎著高凳子, 站不穩的時候就凳子放一下,讓他能撐著身子。
已經交出了玉璽不再是總統的老黎正在跟他說些什麼,他搖頭大笑著說了幾句,拍了拍老黎的胳膊。江水眠雖然沒見過宋良閣當年跟盧峰的相處,但李存異和老黎就像是他們老了之後的樣子。
江水眠擠開軍警,忽然朝李存異走去。李存異轉頭看向她:「怎麼了?我正好要在天津留一陣子, 至少還是要陪著老黎。」
江水眠請他到一邊來,倆人遠離人群站在煤油燈下,她低聲道:「聽說您多少年連徒弟都不帶了, 但我只是想問, 您知道這幾年天津發生的事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