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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老抬頭看他,宋良閣露出了一個很滿足的表情。
他忽然想著,或許剛剛自己槍尖對準宋良閣的時候,宋良閣也覺得他是想殺了他。
欒老心裡竟然有點想笑。
一個人做師父,收的第一個徒弟,不論年齡、性格,最後走向什麼樣的分歧,都總像是他的孩子。
周邊十幾桌人靜的能掉針。他把槍一立,道:「算是平手了。」
宋良閣臉上的笑意收起來了,又恢復了平靜的樣子,點了點頭。
唐先生皺了皺眉頭,那位軍閥也有些不太高興。
似乎誰都不喜歡這個和氣的結局。
但台上兩個比武人都沒有異議。今村鬆了一口氣,喝茶對唐先生道:「不錯了,您也不看欒老在他們武人里是個什麼位置,要是宋良閣贏了,今日非見血不可。」
唐先生嘆氣:「這南北和議,可不會有比武一樣好的結局了。」
今村身子不好,咳嗽幾聲,笑道:「兩邊亂的自家各省代表都決議不好,還和談南北分治,一個中國呢。想點好的,這樣幾個月不打仗,也少死了多少人啊。」
江水眠沒細聽他們二人的感慨。她轉眼看去,遠遠地,欒老似乎正在和宋良閣說些什麼。
宋良閣身子震動,有幾分不可置信的看向欒老。
宋良閣一路走神,拎著長箱,步子一頓一頓的走到了廊外。江水眠在外頭等他好一會兒了,杜先生先上來一番感謝,宋良閣只是擺了擺手。
江水眠:「怎麼了?」
宋良閣望向她:「沒什麼。」他顯得有幾分猶豫。
江水眠臉上神情一擰:「就你撒謊的本事,連偷吃糖不刷牙都瞞不住,還想裝作沒事兒?」
宋良閣謝絕了杜先生開車送他們回去的請求,站在共濟會俱樂部外,半晌道:「他想讓我去天津發展。」
江水眠一下子就明白,宋良閣是絕對想去的。否則以他的性格早就當面拒絕了。
她道:「他讓你去開宗立派麼?還是去給他當槍使。」
宋良閣:「我想去也是一碼事。但我想讓你去天津。」
江水眠一愣:「什麼意思?」
宋良閣憋了半天:「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讀書麼?現在盧嵇混的很好,他也有錢,也有能力,你想去哪個國家讀書都行。本來就是他託付我養你的。」
江水眠是他眼裡的小大人,對誰都一副瞧孩子似的淡定模樣,聽了這話卻面露凶色,要跳起來了似的:「你要不養我,把我送給他了?!你問過我的意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電腦壞了碼字只能用手機和ipad,速度很慢,然而發稿很快,我的存稿幾乎要不剩下了。
不過這也不能阻止我出去浪,今天去遊樂園啦啦啦啦啦
第28章
宋良閣連忙拽著她胳膊, 順毛道:「所以說如果把你送到天津去, 我就跟著一起去。我不放心你。」
江水眠壓根就從來沒覺得自己像個小孩,如今心裡卻冒出幾分賭氣似的:「都這麼過了好多年,你忽然說要去京津?說走就走?」
宋良閣道:「我就是與你商議啊。再說南北和議還要好幾個月呢, 這之後欒老才會帶著人回天津,到時候我們再下決定也行。」
江水眠一直覺得自己算半個利己主義者,這會兒明明知道盧嵇那種豪門大少爺似的人能給她帶來更多的資源,心裡卻彆扭極了。
她有好多的話都到了嘴邊:所以你是擔著責任幫別人養我嘍?
只是江水眠說不出來這些酸不溜丟的話,只硬邦邦道:「下午陳青亭要唱新戲, 我說了去捧場的。今日就不去上課了, 我去戲院了。」
宋良閣剛想再說些什麼, 就看著有幾個記者從院內出來, 追著道:「宋先生請留步, 您就是剛剛南方代表請來的武師吧!我們在這兒給您照張相——」
江水眠已經攔了黃包車, 坐上車, 賭氣似的半邊臉嘟的渾圓, 讓拉車的人拽著她跑走了。
戲院後台,陳青亭伸著胳膊, 旁邊幾個年紀相仿的戲班子雜工過來給他脫了外頭的披掛,他頂著油彩髮髻, 推開門, 江水眠在他化妝的鏡子前趴著寫作業,卻顯得很躁,書筆攤了一堆, 人歪在桌子上趴著。
陳青亭:「喲,這也叫給我捧場,你都連個座子也不找,我的唱段也沒瞧,還來幹什麼?想讓我請你吃飯不成?」
江水眠托腮轉臉:「咱們大名角兒哪兒還有空座給我這個啥也不懂的鄉下小丫頭。」
陳青亭一瞧她就覺得不對勁兒:「你怎麼了?」
江水眠蹬了兩下腿,癱在椅子上,誇大事實,只為得到小姐妹的聲援:「宋良閣要把我送人了。」
陳青亭壓根不信,走到衣櫃裡拿了件皮毛的外衣披在身上,笑道:「他要是願意把你送人,那就相當於許媽摳了半輩子,忽然願意掏三十塊大洋買個大項鍊了。」
江水眠瞧著騙不過他,便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陳青亭摘了頭面,笑道:「怎麼著,你這不是跟你那『筆友乾爹』寫信寫的挺樂呵的麼?重要的問題是,你爹爹真想去天津怎麼辦?」
江水眠托腮沒說話。
陳青亭道:「他是個武痴。除了天天圍著你轉,最放不下的就是習武,跟你一起鑽研了這麼幾年。京津是武人的江湖,上海這裡哪有什么正兒八經的門派,他或許一直就想給自己立名,有點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