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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走進屋裡去,盧嵇隨意的癱坐在沙發上。他對面,姜崆坐直了身子,姜觀的生母九太太哭叫不已。姜崆似乎嫌煩,瞥了她一眼。
他和姜觀並非同一母所生,平日在家裡,他見了九太太都不打招呼。
盧嵇道:「說吧。多少錢合適。」
九太太尖叫道:「這不是錢的事情!徐朝雨那個賤人殺了我兒子!我兒子!」
盧嵇笑道:「我請你們算算帳。對你們現在這個姜家來說,姜觀和一大筆錢,哪個更重要。沒有錢,估計再過小半年,你們這個院子都要賣了。姜崆你在天津想再官升一級,就拿現在整天換人的議會來說,你有關係都沒用,還是要錢來打通。至於九太太……」
九太太停了哭聲,帕子捂著嘴,望向盧嵇。
盧嵇笑道:「一個只會花錢和跟你吵架的兒子,這輩子也沒什麼出息。不如拿著錢,給自己買點鑽戒多好。你們就對外說姜觀出意外了,誰也不會多想啊。」
九太太淚水止住了,卻也不表態。
仿佛在等他出價。
盧嵇往後一倚:「五十萬大洋。」
江水眠心裡一驚,這絕不是個小數目!一個普通議員一年工資也就五千大洋上下,他以前給大學捐錢的時候也不過幾萬,這會開口五十萬,是真的想撇清關係,讓姜家閉緊嘴。
然而姜崆搖了搖頭,半天道:「八十萬大洋。」
果然還是貪啊……
盧嵇:「他的命不值這麼多錢。你姜家這些年才賺了幾個錢,你心裡也清楚。靠著死個兒子,發家了?而且現在天津不比北京,這裡是看錢說話的地方,你拿著這筆錢,買些船,承包些港口的倉庫,往後才能立足啊。」
姜崆似乎在猶豫,沒有說話。
盧嵇想要不給錢,這事兒也能解決。姜崆就是拖著姜觀的屍體去找徐金昆鬧,徐金昆怕也只是訓兩句盧嵇,讓他把徐朝雨交出來。
相比殺了徐朝雨償命,錢自然更重要。
而且盧嵇還可以直接把徐朝雨送出國,到時候徐金昆為了平事,估計也就意思著給他找個新職務,給些錢做補償。徐老要養軍隊,肯定不可能拿五十萬給他們,到時候能給幾萬就不錯了。
姜崆正猶豫著,九太太嫌錢少,帶著鑽戒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拈著帕子,又哭了起來:「我的觀兒啊!你死的好慘啊!誰能想得到,結個婚還會被媳婦殺了!你明明待她不薄!」
姜崆就是怕盧嵇真煩了,甩手就走了。
九太太在這兒哭,盧嵇對面皺了皺眉頭。
姜崆想把責任往九太太身上推,略帶嘲諷道:「是麼。九太太挑撥這夫妻倆關係,污衊徐朝雨偷東西,看姜觀打人的時候還在旁邊添油加醋。要是早知道和事兒,哪裡會有今天。」
九太太瞪大了眼:「你平白胡說些什麼!我哪裡有……我要是撞見了,肯定會攔著的。我、我怎麼會——」
姜崆故作隨意的笑道:「是麼?那我上次看見姜觀打她的時候,您還在一邊兒喊著『小賤蹄子,就該打死呢。想來是我聽錯了。您就住在樓下,天天什麼動靜聽不到?要真是想讓這夫妻倆好,聽見樓上有人哭喊,會不管不問?」
盧嵇忽然覺得自己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幾年的虐待和無助,她雖然不說,但如今姜崆幾句話讓他明白——她承受的,或許遠超過了他的想像。
姜崆笑:「是了是了,上次瞧見您往她頭上潑熱水,燙的滿身紅腫,她半個月沒出來見人,也都是下人胡說八道得了?」
九太太剛要辯解,忽然瞧見盧嵇站了起來,她剛要轉過臉來笑著跟他說話,盧嵇已經拔出槍來。她跟黑洞洞的槍口對上了眼。
只聽砰地一聲,連吊燈都顫了一顫,九太太被一槍打中額間,猛然朝後仰倒過去,身子軟軟的從沙發上滑下來,倒在了地上。
一時間,如耳鳴一般的靜默,下人們尖叫起來。
盧嵇將槍收回槍套,望了一眼呆滯的姜崆,道:「加上她的賤命,一共八十萬大洋,明早送到。」
說罷,他沉著臉,牽著也被嚇得一愣的江水眠,走出門去。
這回他把西裝外套遞給了江水眠,給她披在頭上,牽著她的小手,大步往外走。小武把院子裡濕透的書頁搬得差不多了,江水眠和盧嵇上了車,這才看見姜家的管家走了出來,在停車的鐵門外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送盧少爺。」
看來姜崆欣然的接受了這個價格。
盧嵇降下一點玻璃,點頭:「徐朝雨再不是姜家的媳婦。望姜家周知。」
小武踩了一腳油門,車輪劃開積水,朝盧家駛去。
作者有話要說: 查了各種資料,對於民國早年的物價眾說紛紜,有說一塊大洋值當今五十塊錢,也有說只八十或一百塊錢,反正就在差不多這個範圍內。
第38章
回到了盧家, 徐朝雨已經不認人了。魯媽帶著丫鬟給她洗澡, 抹著眼淚從她房間裡出來的。盧嵇坐在書房的桌子上,半天問道:「很嚴重麼?」
魯媽垂眼:「好多疤,少說也要有兩三年了。好好一個玉人, 卻除了手腳臉上,其他都不成樣子。天殺的倒也怕別人知道,只敢在衣服裹著的地方留疤。」
盧嵇半晌道:「……我知道了。那阿圓,忠心護主,該賞。多拿些錢給她, 留她繼續照顧朝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