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頁
盧嵇心裡有個大概的預感。雖然徐金昆覬覦總統之位這件事兒,半年以前各方心裡都有了數,但徐金昆突擊總統府,逼退黎大總統的事兒,是誰也沒有想到的。這一下子,總統之位對他來說,就幾乎是嘴邊的肉了。各方就算想阻攔,也來不及了。
此事一出,本來定於七月的總統選舉,被徐金昆以停止政務全力解決大劫案為由推到了十月。
這樣一想,一個火車大劫案看起來怎麼都跟徐金昆當總統扯不上關係,怎麼看都像是個隨機突發的狀況,卻完全達成了目的,讓徐金昆這個急哄哄就想坐上總統位置的人,再等三個多月。
背後不是有高人,便是有多方統籌。
盧嵇其實早已預見到,自打徐金昆顯露對於總統之位的野心,他的日子也不會安生,華北地區更不會平靜了。但是動作如此迅猛,甚至直指向他本人——盧嵇覺得自己小瞧了華北周圍或佯裝歸順,或遙遙遠隔的真正獠牙。
他倒不是多吃驚,對方事情做得這麼漂亮,他一時入套,也不得不吃癟。不過盧嵇並不覺得自己會輸。
他歪了一下身子,對孫堯道:「你的提議,我同意,我們不如動手快一些。我現在就派人下去通知,讓他們帶兵上來,趁著夜裡,孫枝桂的人應該也還懈怠。你立刻派人把洋人送到山洞裡去,然後告訴你手底下的人,集結到後頭去不要對抗。如果可以,你最好給他們發點什麼標識物能掛在身上,以防誤傷。」
孫堯一驚:「現在?!」
盧嵇點頭:「對,現在。照你說的情況,說不定要變故。現在動手,才能保你無事。我在山上不會走,你也要信得過我。」
孫堯跟他文縐縐的喝了半天茶,這會兒忽然站起來,一口吞下,道:「行,那我現在就去!一千五百套軍裝,你給我備著,還有那旅長的位置!」
盧嵇點頭:「好,我立刻回去,讓警衛員下山去通知。」
而另一邊,江水眠往後翻看著這些書信,越來越心驚。
按照田忠的意思,他以追擊匪首為由帶人上山,發生衝突,實際上則是想要跟孫枝桂來個裡應外合,先謀殺了孫堯和山上匪徒,捉住盧嵇。之後孫枝桂佯裝假死,帶著從上海和田忠那裡收到的支票逃下山,一路直接去上海隱居。
按照上頭說的時間,山下估計已經發生衝突,田忠已經在上山路上了!
那孫枝桂剛剛急急忙忙是不是就要跑了?如果殺了孫枝桂,能不能跟孫堯說,讓他統一起來剩下的人,一起先抵抗住田忠?
江水眠挑出幾封最重要的書信,塞進衣領里,她剛要起身,就聽見了一陣腳步聲從走廊那頭傳過來。江水眠連忙合上保險柜,隨便撥了一下數字,趕在門被打開的前一秒,滑進了床底下。
孫枝桂正在急躁抱怨:「怎麼這個也不對!防空洞的鑰匙呢?」
江水眠趴在床底下,聽到這話,心裡也清楚,孫枝桂怕是真的要一個人保命了。卻沒料到孫枝桂又在屋裡猶豫了幾分,他自己覺得時間來不及了,似乎在考慮到底是先逃下去,還是先銷毀文件。江水眠看他著急忙慌的點起火盆來,罵罵咧咧的打開了保險柜,將裡頭的東西一股腦都抱出來,開始往火盆里扔。
江水眠等了一會兒,就在孫枝桂燒的焦急萬飛的時候,她輕輕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或許,此時此刻殺了孫枝桂,最好再弄得寨子裡人盡皆知一些,才是最有好處的策略。
她軟底的布鞋踩在地毯上無聲無息,靠近了正蹲在火盆前,滿頭大汗燒資料的孫枝桂。孫枝桂幾乎都要因為火燒的速度不夠快,焦躁的要踹盆了,忽然一雙手柔軟微涼,從後頭輕輕的溫柔的抱住了他脖子。
孫枝桂幾乎以為自己見了鬼,嚇得正要起身,江水眠手上微微一用力,孫枝桂頸骨雖然沒被她扼斷,整個人卻猛地掙紮起來,他想要站起來卻站不直,兩條腿亂蹬,踢得信紙滿天飛,火盆也一歪,炭火撒了出去。
孫枝桂腦內缺氧,江水眠下手掐准了脈又是極狠,他沒蹬幾下,先把肺里僅有幾口氣兒都給撒了出去,手才剛抓著江水眠想要反抗,人已經昏死過去了。
那火盆被他踹的一下子點燃了窗簾,江水眠本想補著刀掐死他,卻沒料到火焰遇上地毯和窗簾,燃燒的如此迅速,江水眠生怕自己的裙子也被火苗燎到,她連忙退出去,緊緊按著胸口幾封疊好的信,朝走廊那一頭的樓梯奔去。
等到她到樓下時,外頭已經傳來了一些呼喝,好像有人發現了著火。
江水眠估計孫枝桂昏倒在那種房間裡也會被燒死,她正想著外頭的看門護衛該怎麼解決,卻沒料剛到了樓下,就看著門口三四個人一臉焦急,喊著要打水,就往外跑去。江水眠連忙閃身出來,回頭一看,只見到那濃煙已經從屋裡冒了出來,或許因為她臨走的時候沒有關門,空氣進入,燃燒的比封閉的房間還要猛烈許多,甚至隱隱有火光從走廊窗戶里竄出來。
江水眠不管孫枝桂,連忙往院子的方向跑去,她踏在房頂上,回頭的最後一眼,只看到一個滿身起火的人形發出陣陣慘叫,從窗戶一躍而下,撲倒在地上,旁邊的人立刻拿土去撲他。
看來孫枝桂活活被火燒的痛醒,渾身布料已經被燒的黏在了身上,逃不出來又找不到水,這才跌了出來。遠遠看著他撲在地里,身上的火被人澆滅,但江水眠想,他絕對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