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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麼坐在秦宿昔身邊,抬頭看著對方的眼睛認真問道:「那丞相會永遠都陪著我,永遠都對阿離這麼好嗎?」
秦宿昔沉默了。
作為一個直到不行的鋼鐵直男,他腦子裡的反射弧第一個接收到的,不是此時溫馨至極的氣氛。而是條件反射的,就想和小崽子講道理。
比如,永遠很遠,自己又比小崽子大了快十歲。
那個……雖然誰先死不一定,但是人生十有八九都會有個意外的嘛!隨便開口答應一些不切實際的話,那不是騙人嗎!
就在秦宿昔獨自在心裡想七想八的時候。金闕離見他不說話,只覺得心裡難受的很,就連環著秦宿昔手臂的那隻胳膊,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緊張、擔憂、畏懼……
但是這一切不自信的負面情緒,他都不會表露出來。他允許自己演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但卻不允許自己將真正悲傷的情緒外露。
因為,他不想做一個明知得不到卻不早早清醒,還要死纏爛打的人。
所以,他只是借著自己那雙微微顫抖的手,輕搖了一下秦宿昔的胳膊。
然後濕潤著眼睛看著他,軟軟地喊了一句,「丞相?」
秦宿昔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自己身邊委屈到都快哭了的小崽子,早就把心裡方才想的那些大道理給忘乾淨了。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上卻毫不猶豫地答了一句。
「會。」
話才一說完,秦宿昔就愣住了。他怎麼突然莫名其妙的就答應了呢?
不過話都已經說出來了,他自然沒有再反口的道理。
只能拍了拍身邊的床榻,對小崽子笑說道:「行了,快鑽被窩裡吧!大冬天的洗完澡也不知道趕快回床上捂著,看你凍的,都快結冰了……」
秦宿昔還在那兒絮絮叨叨的說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金闕離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他輕手輕腳地鑽回被窩裡,雖然很喜歡將手伸進丞相衣服里取暖的感覺。但現在,卻是捨不得再用手腳去凍他了。
兩個人的被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由一人一床,變成了兩張棉被疊在一起。
已經達到了目的,但他卻忍不住貪心得想要得到更多。
金闕離偷偷地將自己貼近丞相,然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隔著衣服環住他。
小聲道:「可是我回宮之後,是不是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再見到丞相了?」
「不會的。」
秦宿昔忍不住安慰他說:「我現在不都已經成你太傅嗎?不得每天教你讀書啊!」
這個每天只不過是秦宿昔隨口一說的,畢竟也真沒那個太傅教書教的這麼勤的。
一般來說都是頭一天布置完功課,然後要等隔個一天才會再進宮。那種覺得皇子沒啥前途,或者稍微懶散一些的,甚至三五日都見不到人。
但是金闕離扣住了這個字眼兒,便不願意放他一馬。
他伸出小拇指低到秦宿昔面前,一臉稚氣的認真道:「那丞相每天都要來看我,我們拉鉤!」
秦宿昔心裡難免覺得好笑,但還是鄭重其事地伸出手來,讓兩根指頭輕輕纏繞在一起。
「好,拉鉤。」
夜色逐漸深厚,聽見傳喚的侍女進門來吹熄了燭火。哪怕隔著厚重的木門,也能微微聽見大風吹走雪花的聲音。
雖然只是幾句蒼白到甚至有些無力的承諾,卻也讓金闕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若為求此心安處,又何懼顛沛流離?
……
五日後。
因得了金明帝的授意,所以欒煙的封妃典禮並未像普通妃子那般在後宮裡進行。而是改為在用於上朝的太和殿門前舉行,甚至還邀請了所有朝中大臣前來觀禮。
聽聞內務府擬了許多字,都被金明帝否決了,還親筆賜下了一個『純』字。
如此封妃大典,除了規章之外,幾乎與冊封皇貴妃無異。
封妃典禮還未開始前,朝野上下便都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不少人都對這個丞相義妹頗有微詞。
要知道,秦丞相在朝中已算位高權重,後又當了陛下欽賜的七皇子太傅,如今他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義妹又得了皇上的隆寵。當真算得上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再這樣下去,豈非整個金朝,都讓他隻手遮天?
一時間,朝中所有與秦宿昔不對付的官員,都人心惶惶。而秦宿昔本人卻絲毫不自知,站在眾臣之首的高台上該幹啥幹啥,甚至還有點兒想發呆。
金明帝站在那方階頂處,也是難得的打起了精神,而他身邊伺候的人也已經不再是王公公。
也不知那尤公公怎麼像是突然開了掛一樣,竟獨自一人在短短五天內,將上千人修建了一月的地道給堵上了!
然後他便順理成章地將王公公趕回內務府,又回到了金明帝身邊。
尤公公本來就對秦宿昔底下一套,面上一套的。陛下讓他將千里池堵上的時候,他便已經記恨上了秦宿昔。如今得知是他向陛下舉薦的王須紅,就更是氣得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模樣,簡直是想把秦宿昔生吞活剝了一樣。
不過秦宿昔並不搭理他,反正他也不敢拿自己怎麼樣。
「吉時到!」
終於,苦等了許久後,禮部負責傳應的太監才扯開嗓子尖聲宣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