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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比這些舞伎跳得好?這些舞伎可是全揚州最好的。」功曹谷為用說道。
林昉呵呵一聲,雖沒有說話,但「你沒見識,我不計較」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白了。
谷為用氣結。
須永壽聽了也不覺得被下了面子,反而哈哈大笑:「兩位說得極是, 我之前進京拜訪襄武郡王, 亦有幸賞了師小蠻的凌波舞。和師小蠻比起來, 我府上的舞伎都是東施效顰, 樂工也不行。」
「聽聞須刺史從京城回來,襄武郡王以美相贈,你愛寵非凡,當寶貝一樣藏著, 難不成郡王是贈了你師小蠻?」林福一身灰撲撲粗布衣裳,與夜宴的畫風一點兒也不一樣不說,連說話都是怪聲怪氣的,也不喝酒也不吃菜,全程拿眼刀飛須永壽和牧良玉。
說到自己個美人,須永壽也不在意林福口氣不好,得意洋洋炫耀:「雖不中,亦不遠矣。」
「襄武郡王可是極少將自己府上的美人贈與他人的,到底是須刺史面子大。」牧良玉很感興趣地問:「不知郡王所贈的是哪位美人?」
林昉附和:「正是,曾經家父想問郡王要一美人,郡王都捨不得贈,須刺史到底不同。」
其他人都紛紛表示,很想看一看京城來的美人。
須永壽聽了那叫一個志得意滿,東平侯與襄武郡王私交甚篤都沒有要到美人,郡王卻贈與了自己,可不就是讓人得意麼。
「好說好說,我也是跟郡王要了幾次,郡王才同意的。」說著就吩咐人去請甘郎君來正堂。
林福袖著手,冷眼看著這些男人孔雀開屏。
權力場上的男人們追逐權、錢、美色,在這種時候女性沒有話語權,即使是林福,面對這種情形也多持沉默的態度。
不多時,僕役引進來一名褒衣博帶手執篳篥的郎君,這郎君容貌雅致清朗,行走有風,衣帶飄逸,見之忘俗。
這位郎君,幾名京城來的都認識——名動京城的樂工,讓許多權貴折節下交的甘幼子。
「原來是甘三郎。」牧良玉恍然,「去歲在襄武郡王府上見過一次,倒是不曾再見,沒想到竟會在揚州見到。」
牧良玉說完與林昉、林福對視了一眼,三人默契地將心中疑惑壓下。
甘幼子雖說是賤籍樂工,但因才華橫溢許多權貴折節下交,且大把大把金銀財帛贈與他們三兄弟,生活得很不錯,並沒有賣身。
他一個自由之身,何談襄武郡王將他當做美人贈與須永壽。
「幼子給諸位請安。」甘幼子握著篳篥拱手行禮。
三人皆不動聲色受了他這一禮。
「沒想到能在揚州遇見甘三郎,倒是緣分。」林昉說:「我還道待回京時去襄武郡王府上拜訪,再請甘三郎吹一曲《醉太平》。」
甘幼子道:「林郎中若是想聽,幼子在此吹奏,如何?」
林昉拊掌而笑:「甚好,甚好。」
舞伎重又回來,甘幼子在場中央席地而坐,吹響篳篥,其聲渾厚、悽愴,有悲涼之感。
一曲《醉太平》吹畢,眾人紛紛拍手叫好,大把的金銀之物讓僕役送去給甘幼子,林福也讓人給甘幼子送去了一隻累金絲香粉球,旋即就不再看他,又去瞪牧良玉和須永壽。
雖然知道是演的,但被林福這麼瞪著,牧良玉還是有點兒吃不消,搞得他好像真罪大惡極一樣。
甘幼子吹完《醉太平》,又喝了牧良玉送來的一杯酒,就行禮告退,伺候他的小廝捧著許多贈禮跟他回去。
到了清泉苑,甘幼子讓小廝將門鎖上,其他的贈禮放在一旁,單獨將林福的那個累金絲香粉球拿出來,找到上面的機括撥了一下,香粉球一分為二,中間小囊里放的不是香料,而是一張紙。
紙打開來,其上寫了兩字——多謝。
甘幼子微愣,旋即失笑。
他不意外林長史能猜出一二,但道謝真的不必要,他做這些事情也是有自己的目的,他之所以冒這個險全是為了他們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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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後第三日,兩隊欽差啟程回京,揚州官員以須永壽為首,將他們送到城外揚子渡口乘船。
林福與林昉好生道別了一番,備好的揚州土儀一箱一箱搬上船。
「大兄,箱子上都貼了名字,你回京請務必幫我將禮給每個人送到。」林福囑託。
林昉轉頭去看一箱箱搬上船的土儀,正好看到一個很大的箱子上貼了「秦崧」二字,心情那是相當複雜。
「大兄?」林福喚。
「行,你的東西我一定幫你送到。」林昉聲音沉沉說。
「多謝大兄。」林福滿意了。
林昉的心情就更加複雜了。
樓船楊帆,起錨行遠,林福站在渡口一直眺望,直到樓船已經變成小小一個模糊的影子才收回目光,讓護衛將馬牽過來。
「林長史與林郎中兄妹情深吶。」須永壽翻身上馬,走在最前頭,林福落下他半個馬身。
「對。」林福說:「須刺史與冉參軍亦是兄弟情深。」
須永壽覺得自己被諷刺到了,不悅道:「林長史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福笑嘻嘻:「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須刺史難道不這麼認為?」
須永壽確定自己被諷刺了,警告林福:「林長史現在心態不好,本官也不跟你多計較,望你早日調整好心態,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