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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這是何意?」林尊怔怔問自家閨女。他以為會是賜婚的詔書,卻不料是給自家閨女加冠的詔書。
林福想都不想, 來了句:「男女平等。」
「蛤?」老父親虎目圓睜, 呆滯。
林福笑眯眯:「聖人不愧是聖人, 高瞻遠矚是我等凡夫俗子不可比擬的。」
林尊到底不是個笨的, 轉念一想就明白聖人的這份詔書是何意了,不禁拍了拍女兒的肩, 道:「士為知己者死, 你往後更要全心回報聖人的知遇之恩。」
林福的杏仁眼彎彎的, 聲音中有無比的鄭重:「阿爹,我省得。」
為林福行冠禮的詔令發出第二天, 朝會上,就有大臣就此事廷議, 禮部左侍郎出列,直言自古以來就沒有女子行冠禮的先例,禮法不可違背,還請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道:「詔書由中書擬定,門下發出,卿的意思是,中書門下二省都違背了禮法?」
中書令黃起與門下侍中戴修遠看了禮部尚書一眼, 黃起出列,朗聲道:「陛下,所謂禮法自西周起傳至本朝,期間有多次修改增減,為的便是符合時宜。誠然禮不可廢,然禮也需要因時制宜。我大周所奉行之禮儀,難道與遠古西周時一模一樣的嗎?」
禮部尚書立刻跳出來:「你這是強詞奪理,從古自今就沒有女子行冠禮的。」
禮部尚書都出來了,林尊必須不能沉默:「從古自今也沒有女子科舉當官的,今年明經科的狀元不一樣是女子。對了,聽聞你的幼子今年明經科落榜了,嘖嘖嘖……」
禮部尚書氣得內傷,可惡的林尊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一向偏愛幼子,覺得幼子才華橫溢,哪知居然考不過一個女人。尤其是今年的明經科又取中一個女狀元,他現在是拿林福是特例都不能說了。
林福手持笏板,跽坐在幾個諫議大夫中間,她的左邊就是她二叔林敬,全程不發言。
其實詔書發出就一錘定音了,廷議開始皇帝又說出「詔書由中書擬定,門下發出」之言,意思就是讓禮部閉嘴,然而禮部非要掙扎。
最後吵得皇帝都煩了,沉聲說:「此事無需再議,太常寺卜筮出吉日沒有?」
太常寺卿出列,道:「回陛下,五月十一、六月十八、八月初七皆是吉日。」
皇帝道:「就五月十一罷。」
林福的冠禮日期就此定下來,雖然離林福的生辰還有兩三月,但皇帝說是哪日就哪日。
禮部尚書又氣又鬱悶,可是毫無辦法,還得安排下去準備林福的冠禮。
偏林尊是個記仇的,覺得禮部尚書氣得還不夠一樣,下朝後故意對他拱手,說:「小女的冠禮就拜託你了。」
一口老血就到嗓子眼的禮部尚書:「……」
吉日定下後來,禮部與宗正寺也忙碌起來,林福的冠禮在東平侯府的家祠舉行,幾年前她在這裡行了笄禮。
禮部來東平侯府安排冠禮的是禮部郎中,冠禮時的贊禮者也是他,正賓請的是定國公李驥,贊者是魏王秦崧,執事是林福的三個兄弟林昉、林昕、林昫,在擯者的選擇上,林福與禮部郎中起了分歧。
她要讓謝凌雪為擯者,然而禮部郎中卻認為不妥。
禮部郎中:「謝家娘子是女子。」
林福:「我也是女子。」
禮部郎中:「……」
禮部郎中:「謝家娘子是和離之婦。」
林福:「她是今年明經科狀元。」
禮部郎中:「…………」
禮部郎中:「就算她是狀元,和離之婦也是婦德有虧,冠禮乃林諫議人生大事,下官認為不妥。」
林福呵呵:「所謂婦德是誰定下來的?!改日本官就寫上一本著作,名曰《男德》,人人口耳相傳,屆時男德有虧者,浸豬籠。」
禮部郎中:「………………」
禮部郎中要吐血了,男德是什麼鬼!
霸道林諫議就此敲定:「就這麼定了,擯者是謝凌雪謝狀元。」然後又說:「聽說禮部尚書的幼子今年明經科落榜了,不是一直說他才華橫溢嗎?難道才華是吹出來的?」
禮部郎中:「……」
林福指著自家府邸的荷花池,說:「看到這池塘了嗎?」
禮部郎中看向荷花池,滿臉不解。
林福說:「這池塘里的水,就是他家幼子才華里摻的水份。」
禮部郎中:「…………」
毒!太毒了!不愧是父女,一脈相傳的毒,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然後林福又道:「此話請幫本官轉達給禮部尚書,謝謝。」
禮部郎中:「………………」
且不提禮部郎中為人實在,真把林福的「水份論」轉達給了禮部尚書,把禮部尚書氣得夠嗆。
擯者定了謝凌雪,林福親自去陳國公府請她,陳國公府上下受寵若驚。
皇帝下詔為女臣子舉行的冠禮,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今後謝凌雪的仕途也會走得平坦些。陳國公夫婦一直擔心女兒通過吏部試後選了官,同僚會欺她是和離婦,和離雖然比起休棄要好聽,然而世人依舊對和離婦抱有諸多偏見。
林福被陳國公夫人拉著手連連感謝,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渣男渣得人神共憤,還是女子的錯不成?!
幾日之後,京城裡忽然傳起了林福與禮部郎中的那段對話,尤其是所謂「男德」簡直驚世駭俗,驚掉了全京城人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