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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昉/牧良玉看過後面色嚴肅,朝皇帝拜下,言:「臣定不辱使命。」
皇帝將人扶起來, 說:「此去多有艱難,萬望卿早日歸來, 朕再論功行賞。」
林昉/牧良玉再度深深拜下,小小女郎尚且不懼豺狼虎豹, 他們又有何懼。
牧良玉從紫宸殿出來時,迎面遇上太子秦崢,他微微躬身行禮。
秦崢停下腳步,側頭看著牧良玉說:「孤聽聞牧大夫不日將出發前往揚州, 徹查揚州長史遇刺一案。」
牧良玉道:「回太子話,正是。」
「這林福挺會得罪人的,才去了揚州多久,就惹得人要她性命。」秦崢哂道:「還鬧到父皇跟前,往年那麼多朝官被打被殺的,還從沒有誰能讓御史大夫前去徹查的。」
牧良玉微微一笑:「往年是往年,如今是如今,今非昔比,自然不能同日而語。殿下若無他事請容臣告退,臣還需回家收拾行李。」
秦崢面無表情地盯著牧良玉看了幾息,才揮手讓他離開,他看著牧良玉的背影,直到他走遠了,才讓紫宸殿伺候的小內侍去通報。
沒一會兒,得了准許後他跨進紫宸殿,向皇帝行禮:「兒請父皇安,不知父皇召兒前來所為何事?」
右手食指曲起緩緩叩著御案,皇帝看著太子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秦崢微低著頭,心中些微不安。
半晌,皇帝終於說話了:「太子以為何人前往益州徵發役力合適?」
原來是問新宮殿徵發役力之事,秦崢心下稍安,又想到是派人去益州,不免打起了小算盤。
益州那裡是燕王叔的地方,此番前去的人最好是……
「兒以為,吏部郎中萬飛、門下給事中彭陽正、禮部郎中殷鴻雪、尚書右司郎中郭毅皆可以勝任。」秦崢道。
皇帝頷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反倒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前幾日朕聽皇后來稟,言東宮良娣失子,你遷怒太子妃,將太子妃禁了足,連桑蠶禮都沒去,可有此事!」
秦崢一慌,連忙解釋:「父皇,並非是兒遷怒太子妃,良娣失子乃太子妃所害。」
那是他與最愛的女子的孩子,他們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對這個孩子更加期待,千小心萬小心,到底還是沒了,誰都不知道他有多心痛,沒有廢掉太子妃已經是留了情面了。
「太子妃是你的正妻!」皇帝嚴厲道:「該給的體面與敬重你該給她!」
這個正妻本就不是自己想娶的人,加上失去期盼已久的孩子的悲痛,秦崢忽然就忍受不了,就覺得父皇看自己哪裡都不順眼,自己是動輒得咎。
「父皇,我的母后也是你的正妻,是你的髮妻,當初你為什麼不給她正妻該有的體面和敬重,讓我母后一個人在北宮淒涼死去!」
這句詰問出口,紫宸殿倏然一靜,只有秦崢怒極的喘氣聲。
在一旁伺候的常雲生顧不得上下尊卑,對太子怒目相向。
聽聽這都是什麼話,這是兒子該對父親發出的詰問嗎?
更何況當初元後夥同太后韓家逼宮失敗,垂死掙扎還要下毒殺了大家,大家沒有處死元後只是囚禁在北宮,已經是巨大的仁慈了。
「太子殿下,元後為何移居北宮,你難道不知道?!當初韓家逼宮,是為了什麼,你難道也不知道?!」常雲生厲喝:「這世上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人就是太子殿下你!」
當初韓家逼宮,就是為了扶還年幼的秦崢上位,好延續他們韓家對大周的統治。好在天子有所準備,韓家事敗,韓家家主與嫡子斬首,其餘男丁流放徒邊,女眷沒入掖庭,太后被軟禁在她住的永安宮,元後移居北宮。
皇帝到底是為出生就被封為太子的秦崢考慮,沒有廢了或者殺了元後,只是為了太子不能有一個有謀反之名的母親。
這是皇帝作為父親對兒子的愛護。
可是顯然,這個兒子並不領情,甚至還埋怨他殺了他的外祖、囚禁他的母親,讓他失去了天然的由血脈所維繫的助力。
秦崢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倒退了兩步,怔怔看著皇帝。
他想像中皇帝龍顏大怒並沒有發生,皇帝只是靜靜看著他,沒有表情,不生氣也不傷心,就仿佛……
……仿佛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秦崢心底大慟,喃喃:「父皇,兒……兒不是……」
「行了,你退下吧。」皇帝揮揮手,並不想聽解釋,直接說:「朕已讓皇后將太子妃接到坤德殿小住一些時日。」
「父皇,我……」
秦崢還欲再說,常雲生走到他面前,引手:「太子殿下,請吧。」
秦崢看向皇帝,皇帝閉著眼靠在憑几上,擺明了不想再說第二遍,他雖心慌也無法,只能狠狠乜常雲生一眼,走出紫宸殿。
送走了太子,常雲生折回來,邊煮茶邊勸道:「大家切莫傷心,太子他……」腦子有疾,拎不清。
「行了,你也甭寬慰朕。」皇帝擺擺手,低嘆一聲:「朕有時在想,朕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朕的孩子沒一個如願的。」
到底還是有些傷心的。
常雲生道:「大家,天下皆是您的子民,您能給您的子民富足安定的日子。」
皇帝笑著搖搖頭,外頭小內侍報:「陛下,魏王求見。」
常雲生眉頭一松,聲音都輕快不少,對皇帝道:「大家,也不知魏王此時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