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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息怒。」秦崧出言道:「腐儒不值一哂,抓起來送去邊塞徒個一年半載,他們就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了,父皇萬不可因此氣壞了身子。」
皇帝頷首,心中怒火稍熄。
「大兄此言大錯特錯!」秦崢駁斥秦崧:「若如此行事,天底下還有誰敢說真話,父皇廣開言路又有何用?」
秦崧道:「讓他們說真話,不是讓他們亂說。今日膽敢編排父皇焚書坑儒,焉知來日不會編排父皇殘暴不仁活脫脫就是一個始皇。」
前面一句甚是有理,後面一句就聽得皇帝想教子。
這時,中書舍人進殿,太子見狀驚異非常,大聲道:「父皇,士林文人多傲氣,言語不當,行事莽撞,但都是憂國憂民的赤子之心。再者說,恩師何辜?恩師乃士林領袖,若真貶去崖州,豈不是讓天下文人學子們心寒。」
皇帝盯著太子,一瞬不瞬。
把慕容毫貶為崖州士曹本是皇帝氣頭上的話,被勸上幾句消了火氣並不至於真的貶謫慕容毫,畢竟還是要考慮天下士人的心情。
皇帝不可能衝動的一個決定毀了好不容易營造好的局面。
可顯然,太子當真了。
皇帝看著太子,心中有些失望。
太子乃儲君,下一任帝王,不是做學問的酸儒醋大,他不需要學問有多好,他要會用人,也要會不用其人。
「中書擬詔,」皇帝掃了一眼還有話說的太子,用眼神嚇住了秦崢後,思忖片刻,說道:「遷……太子少詹事慕容德為將作監少匠,即日赴任。」
然後是一系列的東宮官遷調。
秦崢怔怔聽著,滿心不敢置信與悲苦。
從紫宸殿出來,秦崢沉著臉不理身旁兩位兄弟,走得飛快。
秦峻無聲笑了一下,對秦崧道:「大兄是否回府?」
秦崧頷首。
秦峻說:「正巧我也是,不若我們兄弟一道。」
秦崧:「好。」
兄弟倆一道出了宮,卻不曾料到,才出了重玄門不遠,一大群文人學子將兩人的儀仗攔住,欲為慕容毫陳情。
第56章
一群學子幾十人攔在路上,帳內衛立刻亮出兵器, 嚴陣以待。
秦崧秦峻坐在馬上, 居高臨下看著這群神情激憤的學子, 秦峻高聲問:「何人敢阻路。」
一名身著白色襴衫的學子步出兩步,為首的典軍立刻將陌刀指向他的脖頸。
「學生周景業拜見魏王、三皇子。」
「所為何事?」秦崧淡淡問。
周景業從袖籠里拿出一疊厚紙, 說道:「此乃吾等學子為太子少師慕容毫的萬言陳情, 請魏王、三皇子一閱。」
秦崧沒讓人去接過來, 只問:「為何事陳情?」
周景業道:「太子少師乃儒學之大成者,本該為國朝為君父鞠躬盡瘁,現如今卻去修書,朝中有奸佞橫行, 蠱惑君心,迫害良臣,學生們懇請清君側。」
「對,清君側, 誅小人。」後頭學子們激情呼喊。
秦崧原本漫不經心地目光瞬間射向那群學子,冷冷的,隱隱帶著殺伐之氣, 仿佛腥風血雨撲面而來。
那群學子喊了幾聲之後,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稀疏,最後一個個噤若寒蟬,幾個膽氣不那麼足的已經面露驚惶,左顧右盼想要撤退了。
秦崧等學子們都不敢再出聲了, 才開口說道:「諸位既言慕容毫乃儒學之大成者,大儒修書造福天下學子及後世子孫,豈不正好。」
秦峻噗一聲笑:「大兄所言甚是。」
「魏王之言,學生不能苟同。」周景業大聲道:「慕容大儒能為天下學子修書固然是吾等之幸,但這並不能成為奸佞迫害他的理由。朝有奸佞,國無明法,這天地豈不是要改頭換面!」
秦崧不言,把目光投向周景業,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這時,幾隊金吾衛大步跑過來,將學子們團團圍住,那群學子全都慌了,周景業大聲喊:「魏王!為何不回答學生?你是要包庇朝中奸佞嗎?朝政腐敗至此,竟不讓吾等說真話了嗎?」
「何為真話?何為假話?何為奸佞?何為忠良?爾等不妨說與老朽聽!」
一道老邁卻高昂的聲音從眾學子身後傳來,金吾衛分出一條路來,一名知天命之年的老者緩緩走來。
他身著藍色粗布短打,頭髮鬍鬚皆花白,身量中等,雙手負於身後,目光清正,氣勢驚人。
他所過之處,無論是金吾衛還是學子,紛紛讓開。
他走到周景業身旁站定,目光如炬看著周景業,竟把周景業看得下意識低下了頭。
秦崧秦峻下馬,走到老者身前,拱手道:「袁大儒。」
袁志美拱手:「見過魏王、三皇子。」
學子們一瞬間騷動了起來——
「真的是袁大儒,我沒有看錯。」
「袁大儒真的應徵入朝了?」
「他不是隱居了,之前聖人幾番下詔徵召他入朝,他都不理,今兒個怎麼來了?」
袁志美環視學子,眾學子在他的目光下,漸漸都噤了聲,一個個眼巴巴看著他。
「諸位在此所為何事?」袁志美問。
「學生們是為太子少師討回一個公道,請朝廷誅奸佞。」周景業道。
袁志美冷笑一聲:「何為公道?何為奸佞?合你們意的就是正義,就是公道!不合你們意的就是奸佞!是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