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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禁宮,坤德殿。
從前朝到大周,歷代皇后皆住坤德殿,這座大氣華美的宮殿有過幾十任主人,現在的主人是皇后張氏。
張皇后被禁足於坤德殿已近月余,鄭昭容……不,是庶人鄭氏只停靈了三日就被送出宮送還南陽鄭,連妃陵都進不去,宮中到處流傳著是張皇后害死庶人鄭氏,因為她也害死了貞順皇后。
可是,不是啊!
她沒有害貞順皇后,更沒有害庶人鄭氏。
她喊冤,卻被禁足,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
她是皇后,是天下之母,她的冤屈都不能訴說,天下還能有誰能伸冤?!
「殿下,陛下來了。」女官急急跑進來,含笑帶喜地說道。
張皇后雙眸一亮,急慌慌讓宮人伺候自己穿戴齊整,前去接駕。
「陛下。」張皇后向皇帝拜下,未語淚先流,這一個月她實在受了太多委屈。
皇帝叫起了她,讓她坐下,靜靜看著她的臉,緩緩吐出最絕情的話:「皇后,過些日子朕會下詔廢后,你有什麼要求盡可對朕說,朕能滿足你的都會滿足你。」
第209章
張皇后睜大了眼, 呆呆地看著皇帝,好似沒聽懂皇帝說的是什麼。
她已經不年輕了,再如何保養眼角也有了細細的紋路,眼瞼微微向下耷拉, 年輕時這麼大睜著雙眼我見猶憐, 如今卻不太能激起對方的憐惜, 尤其此人是薄情的天子。
「陛、陛下說什麼?」
坤德殿正殿在皇帝話落後安靜了許久, 張皇后突然笑了一下,笑聲十分突兀:「陛下要廢后?」
皇帝道:「正是。」
「廢后……對了, 我是皇后, 陛下是要廢了我……」張皇后笑著說著,眼淚大滴大滴滑落臉頰,終於無法承受,捂住臉嗚嗚痛哭。
「陛下,我是冤枉的……無論是貞順皇后還是鄭昭容……我沒有害她們……」
「朕知。」
張皇后哭聲一頓。
皇帝道:「謀害貞順之人沒有你。至於鄭氏, 是朕賜她自盡的。」
張皇后緩緩放下捂臉的手,怔怔看著皇帝。
皇帝沉聲道:「門閥勢大, 左右朝政,插手後宮,一直是朕的心腹之患。貞順死得冤,朕知道, 但當時不容朕細查。所以後來朕立你為後,大力提拔你的母族, 是為平衡朝中勢力, 亦是為了給門閥一個警告。」
「既然……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廢了我?」張皇后哀聲問:「陛下,我自認這十幾年來雖然小錯有之, 但絕不會犯大錯。」
皇帝眉眼瞬間一厲,道:「那你存心養廢小九,算小錯還是大錯!」
張皇后臉慘白,嘴唇囁嚅幾下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原本她是個有些懦弱的老實人,從不敢跟高位之人爭奪什麼,皇帝看中的也是這一點。然而皇帝沒想到自己看走眼了,也或許是一下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權力滋養出了野心,她不再安心做一個老實的工具人。
以前的帳皇帝也不想再算,只道:「朕用了十幾年提拔寒門士子,削弱門閥勢力,今朝終於將朝中門閥勢力剷除大半,是萬不可功虧一簣。廢后,是為暫安被打壓的門閥,以防他們魚死網破。你可明白。」
張皇后哭得厲害,她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
對待後宮裡的女人皇帝是極薄情的夫郎,他也沒耐心去哄去勸,將前因後果給張皇后說完了,以一國之君的身份給張皇后以保證:「朕百年之後,你可隨峻兒去封地上過日子。」,就不想再看張皇后哭了,總歸他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的。
「之後,你可去明梓宮或者東都洛陽宮住著,這幾日想想要些什麼,朕能滿足你的都會滿足,好好想想。」
皇帝說完便走了,張皇后看著殿門一點點關上,門外皇帝的身影終於是再不見了,委頓於地,嚎啕大哭。
十日後,門下省發下廢后詔書,皇帝以皇后失德亂政為由廢皇后張氏為庶人,移居東都洛陽宮。
廢后乃國之大事,詔書一下發,諷諫的奏疏立刻如雪片般飛向皇帝的御案,但都被皇帝留中不發。
榮恩侯昏倒在家中,侯府混亂不堪,張氏族人皆人人自危,提著心等著皇帝對自家的清算。
以清河崔為首的蠢蠢欲動的門閥們暫時按捺住反撲的打算,注視著紫宸殿,以及荊州那邊的反應——生母被廢為庶人,吳王秦峻就再不算嫡子了。
自古廢后對皇帝來說就不算是光彩的事情,會影響到皇帝身後之名,但皇帝能退這一步,門閥們被安撫住,也願意退讓。
吳王不再是嫡子,蜀王構不成威脅,崔霍可謂志得意滿,對左右說道:「試問諸皇子中還有誰比楚王的出身更高的。」
皇帝立刻就知道了崔霍此言,一道詔令將還在禁足中的崔貴妃以婦德有失為由降為昭儀。
崔霍心中雖有不忿,卻不敢再口出狂言了。
又十日,張氏已經收拾好行囊,由羽林衛護送前往東都。
臨行前她拜別皇帝,問道:「陛下,您心中是否已經有儲君人選了?」
她不算是聰明人,想著皇帝的話好幾日才想明白,她的峻兒是無緣大位的,否則皇帝不會說出「朕百年之後,你可隨峻兒去封地上過日子」的話。
誰才有封地?
諸侯王才有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