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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侍女站成一排,都端著水盆、巾帕、茶點等物候著,裡頭幾個粗布短打的小娘子在僕婦的幫助下,一邊鋤地一邊哭。
還有一個小娘子沒著短打,而是一身鵝黃襦裙,一邊鋤地一邊不時被自己的衣裳絆倒一邊哭。
而在准麥田外面,一個小娘子坐在軟椅上,椅子後面立了一根長長的竹竿,其上綁著一把油紙傘,兩個侍女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左邊的端著茶壺,右邊的端著點心。
和麥田裡的小娘子想比,她可實在是愜意太多。
「這是令妹?」秦崢指了指軟椅上的小娘子,問林昉。
林昉點頭。
「她這坐著是……」
「監工。」
「……」
林昉說完這兩個字就不想再說話了,想必今日過後,他妹妹在京城高門中不會再有什麼好名聲了,婚事怕是要艱難了喲。
林監工完全不知兄長所憂之事,她靠在椅背上,愜意地喝了一口甜湯,曼聲道:「李滿貴家的,你可瞧好了她們耕地的情形。一定要達到我要求的耕層厚度,地表和耕層無土塊,土壤鬆緊適度。」
「喏。」李滿貴家的應聲,然後對林嘉芩說:「二姑娘,你這翻得太淺了。」
林嘉芩氣急敗壞地把鋤頭一扔,對林福吼:「我翻得不好,你來翻啊!」
林福說:「可是你自己說過的,任我怎麼罰都行,你要食言而肥?」
林嘉芩又哭了:「我……我……種田真的是太難了……你換一個吧,要不我教你繡蝴蝶。」
被戳了短處的林福斷然拒絕:「不換。自己作的死,跪著也要給我把麥種完。」
林嘉芩大哭,連帶著年紀小的六、七、八也跟著一起哭。
三姑娘林嘉芸沒哭,咬牙忍著。
林嘉蕙卻是欲哭無淚。
她從聶氏那裡知道今日太子會魚服來自家府里,特意穿了一身新襦裙,還求了林福讓她們休息一日,想與太子偶遇一下。
哪知林福竟心腸那麼壞,不僅不讓她們休息,還要她們加快耕地的速度,別耽誤了播種的時候。
她就賭氣沒去換短打,就穿著襦裙耕地,就算不能與太子偶遇,也能讓太子看看她是多麼堅韌不拔的女子。
「好了好了,別哭了,准你們休息一炷香時間。」林福被哭得腦殼痛。
聽到有休息了,四人立刻不哭了,把農具一扔從地里出來,候在一旁的侍女一窩蜂迎上去伺候。
而林福說休息一炷香時間就是一炷香時間,讓秋夕在香爐里點了根線香。
並吐槽:「你們這才勞動了多久,一個時辰都沒有就休息了四次」。
林嘉芩喝了甜湯回了血,又再戰林福:「我的手好痛,都被磨出血泡了!而且,你自己要種麥,你自己不去耕地,只讓我們耕算什麼。」
林福托著下巴悠悠閒閒說:「不懂了吧,這就是技術工和操作工的區別。有了技術,你就能脫離純賣體力的境地。所以說,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又說些奇奇怪怪讓人聽不懂的話。」林嘉芩哼。
「人丑就要多讀書,沒文化,真可怕。」林福也哼。
林嘉芩哇哇大叫:「你才丑!你才丑!你最丑!」
林福:「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你的意思是說大兄全天下最丑?」
林嘉芩呆住,一下沒想明白怎麼就跟大兄扯上關係了。
林福笑眯眯,發現逗熊孩子還蠻好玩兒的,完全不覺得自己這種行徑像個怪阿姨。
一炷香燒完,林福趕鴨子一樣把小姑娘們都趕進地里繼續幹活,林嘉芩帶著三個小的又要哭,喊著太累了,要再休息一會兒。
「你累什麼,以為我沒看見?都是李滿貴家的在幫你。還有你的血泡在哪兒呢,伸出手我看看,我幫你挑破了。」
林嘉芩趕緊把手藏到身後。
林福露出一個反派的笑容:「別怕,血泡就要挑破了,擠出膿血,結了疤,再磨破,再結疤,如此反覆長出厚繭,你的手就不會再痛了。」
林嘉芩又哭:「你欺負我哇嗚嗚……」
她這幾天哭的眼淚比一年都多。
林福:「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得知道,你碗裡的美食都是農人辛辛苦苦種出來的,那些農人可比你辛苦千百倍。」
「我現在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笑話你了。」林嘉芩扁著嘴睜大眼,哀求地看林福——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種田了。
奈何林福郎心如鐵,半點不為所動,「快去幹活。我再教你們背一首李紳先生的《憫農》。」
林嘉芩:「我不想……」
「不,你想。」林福念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林嘉芩:「……」
啊啊啊,我錯了,我不該惹林福這個魔鬼,我以後看到她都繞道走,放過我吧!!!
第29章
「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林福念完《憫農》後, 高拱便陷入深思, 然後朝林昉揖手,贊道:「林補闕, 令妹大才,其胸襟氣魄吾自愧不如。」
林昉嘴角抽抽, 提醒道:「那不是吾妹所做的詩,她剛說了,是一位李紳先生的大作。」
高拱問:「不知這位李紳先生在何處?可否為高某引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