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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武德殿這麼多年瞧著好似沒什麼變化,但仔細一看,又仿佛與當年完全不同了。」常雲生感慨道。
「怎麼沒變。」皇帝指著一處道:「朕還記得那裡有個鞦韆,還是朕親手做的,只是不怎麼結實,榮保才坐上去耍就斷了,他摔下來坐在地上一臉不知發生何事的傻樣,朕想起一次就要笑一次。對了,朕的那個鞦韆呢?」
常雲生笑道:「大家忘了,那鞦韆不結實,大王本來就不愛耍,又風吹日曬雨淋的,沒多久就徹底不行了,您讓奴給拆了的。」
「朕倒是給忘了。」皇帝笑著繞過迴廊,一邊回憶著往事走到正殿。
武德殿占地雖然不算大,修建得美輪美奐,正殿精緻大氣,比之東宮主殿明德殿也不差。
皇帝進去正殿,裡面早有內侍燒好了銀霜炭,在皇帝落座主位後熱茶熱餅立刻就送了上來,常雲生伺候皇帝淨了手,皇帝道:「坐下陪朕一起吃點。」
「謝大家。」常雲生謝恩後,在一旁正襟危坐。
皇帝喝過熱茶後,又接著剛才的話說道:「林福那丫頭確實難得。林昉也甚好,歷練一番,假以時日又是一個戶部尚書。這兩個孩子若不行差踏錯,入政事堂想來不是什麼問題。就連林家那個庶出的林昕也是個干實事的能臣。於君於國於民,他們都是好的。只是朕會擔心……」
常雲生說:「大家是擔心東平侯府會成為第二個韓家?」
皇帝嚴肅點頭:「外戚掌權,實為大忌。」
「大家,在奴看來,這東平侯府里真正驚艷者,唯有林忠勇。」常雲生道。
「此話怎講?」皇帝感興趣地挑眉。
常雲生想了想,說道:「假如東平侯府沒有出一個林忠勇,東平侯府還會如今日這般讓人矚目麼?林侯比其父資質要平庸許多,若非門蔭、各方姻親及始終保持效忠今上的初心,恐難以升到兵部尚書職,遑論入政事堂拜相。林郎中的確才華橫溢,比之其父青出於藍,然就算坐上了戶部尚書職,以東平侯府多年以來的立場,他恐怕不會、也很難結黨。林少監……不是老奴說嘴,假如沒有林忠勇,林少監只會泯然眾人矣。」
「給你這麼一說,朕怎麼覺得這東平侯府是在靠著林福丫頭撐門楣。」皇帝說著把自己都說笑了,搖搖頭。
「大家說笑了,林郎中也是可以撐起門楣的偉丈夫。」常雲生笑著說。
皇帝點頭嘆道:「子孫爭氣,才家族興旺。」然後想到自己那幾個糟心的兒子就煩躁得很。
常雲生不再多言,專心給皇帝布菜。
皇帝用完吃食從武德殿出來,對常雲生道:「去告訴禮部、宗正寺、殿中省,準備好,出了正月,該走的禮要走起來了。」
「喏。」常雲生應道。
在皇帝與常雲生閒話時,東平侯府外院書房裡,林尊叫了長子長媳過來說話。
「為父估摸著明年出了正月,你們妹妹和魏王的婚事就該走禮了,順利的話,上半年就會舉行昏禮。」林尊說著對李敏月說道:「阿福不在京,她母親也不方便出現,就得辛苦你了。」
李敏月向林尊福了福,道:「父親您客氣了,這是兒媳該做的,阿福能覓得好姻緣,我們都為她高興呢,父親您放心,兒媳定會辦好此事的。」
林昉在一旁說:「是的是的,請父親放心。」
林尊點點頭,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你們也知如今朝中情勢,魏王在益州大勝景南,威望大漲,至少軍中武將都是支持他的。倘若有一日魏王果真……入主東宮,為父便會上疏請辭。」
「父親,您……」
林昉和李敏月都驚住了,對視一眼,林昉才又說道:「父親您還年輕,入政事堂才沒幾年,怎麼會這樣想?魏王入主東宮,我們只要約束好家人就行了,何必……」
林尊搖搖頭,打斷長子的話,說道:「你們不了解陛下,雖然為父也不甚了解,但為父知道,外戚掌權一直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當年韓家威勢多盛你們是不知道,他們連毒殺皇帝之事都能做得出,如此情形下,陛下豈能信任外戚?你們且看看,無論是已故的貞順皇后還是當今皇后,母家哪一個是勢大的。」
林昉沉默了。
阿福嫁與魏王后,魏王若能入主東宮,他們東平侯府就是打上外戚的標籤了。
「咱們家不能惹得陛下忌諱,你和阿福還有四郎若想在朝中長足發展,為父就必須要退下去,否則,你們將會很難有出頭之日。」林尊認真說道:「阿福如今已是檢校揚州刺史,在揚州任滿兩三任,再回京城到六部里任個侍郎,之後再轉去外頭無論是哪個州,都能把『檢校』的名頭脫掉。你呢,在戶部再一兩任就外放去外頭歷練,再回京就入中書省或門下省,之後再回戶部,侍郎再到尚書。四郎嘛,就老老實實做事,按部就班,最後看是少府監還是軍器監。」
他將幾個在朝為官的孩子的路已經鋪好了,有朝一日他退下來也不怕家族沒落。
李敏月輕聲說道:「父親,阿福嫁給魏王就是魏王妃。魏王若能入主東宮,阿福就是太子妃。倘若有一日,那阿福……她今後難道還真去上任牧守一方的刺史不成?」
林尊搖頭輕笑:「你還是沒懂陛下給阿福加冠的用意。」
李敏月眨眨眼,看向林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