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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同時下發公符讓揚州與杭州研究稻米一年兩熟,杭州有了初步的成果,揚州卻毫無進展。臣對揚州倉曹和屯田實在失望,臣懇請陛下允臣去揚州親自指導他們。」林福痛心疾首說。
皇帝沉默不語,林福站得筆直等著,紫宸殿裡氣氛有些許壓抑。
許久,皇帝才出聲:「你任期將滿,朕是想將你在屯田司員外郎上壓上一兩任,之後接替袁志美的郎中之位。京中的那些流言朕已經著人去查,捉出幕後主使,朕定不會輕饒了。」
「讓陛下費心,是臣無能。」林福深深拜下,隨後直起腰,鏗鏘道:「臣懇請陛下允臣揚州長史一職。」
揚州長史官階從五品上,掌一州之事,以紀綱眾務,通判列曹;歲終則更入奏計。
揚州別駕從缺,長史就是揚州刺史之下的二把手。
皇帝看著林福還有些許稚氣的臉,心情實在複雜,手心向里手背向外揮了揮,讓林福退下。
林福躬身長揖,退後幾步,才轉身離開了紫宸殿。
外頭秋高氣爽,天空湛藍飄著幾朵白雲,日光已不再猛烈,林福站在紫宸殿丹陛之上遠眺,巍峨的宣政殿、延綿的宮牆,中央之國最高權力盡皆在此。
「林員外?」寇朝恩疑惑地喚了一聲。
林福回神,笑了笑:「勞寇公公送我。」
寇朝恩忙說:「林員外折煞小的了,『公公』二字不敢當,林員外喚小的一聲朝恩便可。」
寇朝恩雖是常雲生的徒弟,但還未掌內侍省一局之令,的確當不得一聲「公公」,但一般朝臣給常雲生面子,私下都會喚他一聲「寇公公」,寇朝恩大多都理所當然的受著,除了在執宰跟前。
能讓寇朝恩這樣謙虛推辭,林福覺得自己還是很有臉面的。
「寇公公留步。」林福朝寇朝恩拱了拱手,然後輕拂衣擺,邁步下丹陛,姿態十分灑脫。
寇朝恩目送林福走遠,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宮廊拐角才悄沒聲息地進去紫宸殿伺候。
紫宸殿裡,皇帝問常雲生:「你覺得如何?」
常雲生答:「奴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林員外是女子,各方人馬都在看著,反倒安全。」
皇帝沉默了會兒,說:「朕再想想,這裡無事,你自去罷。」
「喏。」
常雲生把殿中伺候的內侍宮人再叫回來,囑咐他們好生伺候皇帝陛下,再把自己的徒弟叫走了。
「師父?」寇朝恩跟著常雲生一路到他宮內的住所。
「你準備準備,在察事監里挑些可用的好手給我過目,屆時去揚州。」常雲生道。
寇朝恩一凜,肅穆道:「是。」
常雲生拍拍寇朝恩的肩,說:「揚州本為疥癬之患,卻趁著前些年朝廷對高姜國用兵無暇他顧,竟發展到如今隱隱欲脫離朝廷管控的地步,犯了天子大忌。此事你好好辦,辦好了天子定有重賞。」
「師父放心,徒兒省得。」寇朝恩道。
常雲生再拍拍他的肩:「去吧。」
寇朝恩出去,深吸了一口氣,往設在宮內的察事監公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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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中流言愈演愈烈,逐漸往香艷獵奇的方向走,大概是太過獵奇,百姓們雖然愛聊高門貴族的八卦,但也不認為自己是個傻瓜。
這明顯是在藐視智商的獵奇走向鬼才會信!
朝中則在觀望天子的態度,御史台試探地彈劾了一下林福私德不修,被皇帝壓了下去,沒有再下到御史台推鞠。
其實就連御史們都覺得以這種獵奇流言來彈劾林福實在站不住腳,很有種「自己是個白痴,連這種無腦獵奇的傳言都相信」的荒謬感。
但在各方勢力的壓力下,他們又不得不荒謬一下,好在皇帝並不相信,他們也就試探那一下便收手。
時近深秋,吏部的考功工作就要接近尾聲了,請上峰、吏部官等買碳取暖的活動漸漸少了起來,各方都在等著看今年的升降調動。
最被人關注的,一是河南牧職,二是吏部左侍郎職,三就是林福是否會外放。
周朝五品以上官的任免,需先由吏部報送與中書省,由中書省審定後送門下省,門下省再核定。三品以上官需遞送皇帝御案,由皇帝冊授;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不需要遞送天子,中書門下核定再以天子名義制授即可。
吏部上報,林福果然在外放名單之中,外放為甘州別駕。
周朝劃定國朝三百六十一州等級,戶不滿二萬為下州,甘州戶六千二百八十四,口二萬二千九十二,只有張掖、刪丹二縣,可謂是地小人少又貧瘠,環境惡劣且民風彪悍。
甘州別駕的官階雖是從五品上,但外放到此地就是實打實的明升暗降。
作為才培育出畝產二石麥的功臣,這種待遇實在是會讓人寒心。
此計不可謂不毒辣。
倘若朝廷因不堪的流言外放了林福去甘州,林福與東平侯府難道會沒有怨言?
倘若朝廷並不理會流言,讓林福依舊坐穩京中,接下來會不會有更不堪的流言出現,會不會動搖民眾擁護天子之心?
雖然長安城裡的流言越來越離譜,甚至有「林員外其實是天外來的奇怪物種,她感到中國有聖君出世,便前來相助,但有居心叵測之人想要抓她研究去天外之法,且研究方法特別殘忍,要將林員外切片了」的詭異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