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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說到底,秦淵如此報復,也是為當年的帝位之爭以及他登基後他們幾次三番的大不敬,尤其在兵權上面動手腳,這是秦淵的逆鱗。
不過成王敗寇罷了。
若非先帝遺詔,不許新帝殘害手足,他們這些曾經與秦淵對立的兄弟姐妹們恐怕早就入皇陵陪伴先帝去了。
「公主,你可要掂量清楚了。」須永壽厲聲一喝:「那林福自打到了揚州動作頻頻,此人看著傲慢自負,實則聰明還滑不留手,若是讓她真查到什麼,你我都將是滅頂之災!」
荊山長公主嗤地一笑:「那可是你們讓我想辦法把林福外放的,現在如你們所願了,她外放了。」
須永壽一噎。
他深吸一口氣,放緩聲音道:「公主,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情勢危急,更不該內訌才是。」
荊山長公主沉默良久,終於,語氣淡淡說:「想要我做什麼,說吧。」
第145章
「慕容少師, 吉壽延綿。」
人日, 太子詹事夏至岩敲響了慕容毫家的大門,被管家請進去後,笑吟吟朝慕容毫拱手。
竊文案發不久, 夏至岩就沒再見過慕容毫,如今再見, 只一眼就能發覺慕容毫蒼老了許多, 已是風燭殘年之態了。
一旁的慕容德模樣也不太好, 眼眶深深凹陷,眼底濃重的青黑仿佛透著一股子死氣, 曾經那些意氣風發再不見了。
「如今人人對老夫避之唯恐不及,夏詹事倒是半點兒不忌諱。」慕容毫冷冷淡淡說話,臉上的褶子皺成一個刻薄的表情。
「夏某行得正坐得端,倒是不怕那些。」夏至岩瞧了一眼送上來的粗茶, 輕笑一下, 沒動茶水, 「慕容少師, 夏某今日來是為勸您自己上表向聖人請罪的。」
「夏至岩!你——」
慕容毫尚未有動靜, 慕容德就已經先暴跳如雷了, 全然不顧文人的體面, 握拳朝夏至岩衝去。
夏至岩大驚,慌忙從坐褥上站起來,連連後退躲避。
「住手!」慕容毫喝住兒子。
「父親?!」慕容德握拳的手都是抖的,在慕容毫的逼視下不情不願放下手, 退回自己的位置。
夏至岩這才放下心,理了理衣擺,笑說:「到底還是慕容少師明理。」
那小人得志的嘴臉看得慕容德簡直要氣炸,當初涎著臉巴結他們家,現在來落井下石,無恥小人!
夏至岩坐回坐褥上,正色道:「少師該知道,事到如今你只能自己求退。你自己求退,還是保留最後一份顏面,否則……」
「胡說八道,什麼竊文,分明就是誣陷,莫須有的罪我們不認!」慕容德憤慨道。
「是莫須有還是真有,這重要嗎?」夏至岩道:「少師這些年為宣揚你的理學,黨同伐異,控制天下文人喉舌,聖人不喜良久。」
慕容毫蒼老嘶啞的聲音響起:「你說得對,這不重要。」
「父親!」慕容德驚喊。
「少師是明白人。」夏至岩笑了。
慕容毫對兒子說:「聖人不喜慕容理學,所以才一直召袁志美入朝,讓袁志美在國子監推行新學。為父究竟有沒有竊文不重要,聖人想讓天下人都認為為父竊文了才是重點。」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此一時彼一時。」慕容毫嘆了一口氣:「夏詹事說得沒錯,為父主動求退,聖人為安撫天下文人,或許還能給為父留一兩分體面。否則……死在流放路上的人還少嗎?到時為父身敗名裂,全家遭罪,誰又會抱一聲屈呢。」
慕容德大慟,他這些時日四處求人幫忙,飽嘗人情冷暖,連嫡子在詔獄裡都沒管,全靠著一股勁兒支撐著,可現在他還沒有放棄,他還想洗脫污名,他的父親卻先一步放棄了,這讓他……
嗚嗚……
慕容德掩面痛哭,不惑之年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一個三歲孩子。
看著兒子這般,慕容毫也不好受,可又能怎麼辦呢。
他一生小心謹慎,就年輕時辦錯了一件事,臨到老了卻要為此遭大罪,還連累了家人。
唉……
「那太子呢?」痛哭的慕容德忽然抬起頭,宛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父親,我們去求太子殿下幫忙!」
慕容毫一怔。
夏至岩嗤地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慕容德沖夏至岩吼。
夏至岩說:「太子可是被令尊竊文一事連累得威望大跌,民間許多人都在說令尊無德無才,教出來的太子恐怕也是德不配位。」
慕容德怔然跌坐。
慕容毫問夏至岩:「你今日來勸我,其中有太子授意嗎?」
夏至岩道:「有沒有重要嗎?太子是大周儲君,君上是不會犯錯的,尤其是臣子自己犯錯還連累了君上的聲名。少師,陛下曾重用你為太子少師,教導太子,難道你想讓陛下向天下罪己識人不明嗎?」
慕容毫失神了一瞬,然後嘶啞地笑出聲:「好好好,老夫知道了,老夫知道了……」
把話帶到,夏至岩就不多留了,朝慕容毫拱手一禮,緩緩步出慕容家正堂,走到閽室處,身後追出來一人,沖他喊:「我們慕容家幫太子良多,現在我們家出事了,太子就急著撇清干係,這等君上,讓人如何效忠!夏詹事,今次是我慕容家出事了,焉知此後你不會有事,屆時太子亦拋棄你,來日你就好好回想是如何來我家落井下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