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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國公喚住杜九娘,扯過那張紙粗粗掃了一遍,試探著問道:「若是不答應會怎樣?」
「我自管好我自己,吃好喝好睡好便罷,其他的,與我無關。」
靖國公早就被後院女人們折磨得心力交瘁了,甚至連個安穩覺都沒的睡。如今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將杜九娘給盼了回來,他可不希望她當甩手掌柜、什麼都不管。
仔細琢磨了下這些條款,看著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失,而且第三條里杜九娘甚至將幾個月後的事情都考慮進去,顯然是不打算離開了,靖國公很是心花怒放,爽快地簽了字又按了手印,全部弄好後,妥妥噹噹地交到杜九娘手裡,完全無視一旁凌老太太的明示暗示。
「有娘子在,為夫就安心了。」靖國公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哈欠,親手給杜九娘撩了帘子,親自送她出了屋。
可憐凌老太太,丈夫在時得聽丈夫的,好不容易熬到丈夫去世了,兒子又能拍板做決定了,登時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嚇得岳媽媽忙撫著胸口給她順氣。
侍妾們都在屋外等著杜九娘。見她出來了,嘩啦啦一幫人就都跟在她後頭,往院子行去。
「你們覺不覺得,太太這次回來,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蘭姨娘悄聲說道。
「有麼?我倒不覺得。」風姨娘不甚在意地說道。
「或許是因為太太性子柔和了些罷。」柔姨娘遲疑著說道:「往常小丫鬟們做錯了事情,太太該怎麼罰就怎麼罰,如今卻是笑笑就過去了。」
嬌姨娘白了她一眼,說道:「柔和?你哪隻眼看出來柔和了的?懶得多管和好脾氣能一樣?太太這是想開了!」
說歸說,她心裡倒是有些忐忑。
她還記得杜九娘剛回來時的樣子。
當時杜九娘剛從馬車上下來,侍妾們便一窩蜂地涌了上去。但是杜九娘只神色淡淡地掃了她們兩眼,什麼也沒說。
直到走到裡面看見她時,杜九娘方才眼睛一亮。
「你怎麼沒走?」
她福了福身,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只要太太一日還是太太,奴婢就不走。
她還記得杜九娘當時驚訝的神情。很複雜,她描繪不清。但是她記得真真切切,杜九娘當時笑了。
百花樓里長大的人,又怎會識不清真笑假笑?
見杜九娘開心,她就也鬆了口氣。
只是,杜九娘回來了這麼些天,她只見杜九娘真心笑了那麼一次。
「姨娘,嬌姨娘……」
她猛然回神,啐了口,道:「瞎喊什麼吶,叫魂呢?」
小丫鬟縮縮脖子,說道:「太太叫您進去呢。」
嬌姨娘這才注意到已經進院子了。揮揮帕子將小丫鬟攆走,她正了正神色,這才朝正屋行去。
屋內只有杜九娘一人。
她正翻看著一件粗布衣裳,見嬌姨娘進屋了,就隨手將衣裳擱到一旁,問道:「側夫人最近如何?」
「已經有些顯懷了,吃得好睡得好,心情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李大人的事情,嘴嚴實點,先別讓她知道了。左右……等胎再穩些再說。」
前一日大理寺的人將李大人「請去問話」,到現在都還沒出來。這消息是嬌姨娘出門的時候打探到的,靖國公並未說起,故而府里大部分人都還不知曉。
「嗯。」嬌姨娘斂了笑,呆呆站了會兒,「有個孩子當真是好,管他孩子的爹是誰呢,孩子生下來就是真真切切自己的親人,其他都不重要。」
她話語中難掩失落與羨慕,杜九娘便道:「你也會有那樣一天的。」
嬌姨娘想想,開心起來,「托太太的福。」
杜九娘就也笑了。只是等到嬌姨娘出了屋,她的笑容便立刻消逝不見。
昨日嬌姨娘說到的消息很多,拉拉雜雜一大堆。
其中還一個引起了杜九娘的注意:大理寺的莊大人,又升官兒了,這次是大理寺的左少卿。
莊肅郎的仇人是誰,杜九娘已經知曉。
如今他已官至正四品,而李大人又那麼巧落到了他的手裡……
凌家,不能久待了。
……
靖國公與李大人交往甚密,自從李大人入獄,靖國公府的處境也微妙起來。平日裡交好的人家,路上看見了也只拱拱手打個招呼就匆匆離去。
靖國公剛開始還不以為意,只當那些人是小題大做。直到他被刑部的人請去一次後,才難得地幡然醒悟、開始關注起時局來,便三天兩頭地不在家,時時出門去打探消息。只是知道得越多,他就越提心弔膽。
眼看靖國公與凌老太太鎮日裡愁容滿面,杜九娘卻是真正開心起來。
因為她逃走的最佳時機,終於來到了。
——以靖國公府如今的狀況,靖國公母子倆關注點已經轉移到了自身安危上面,再不會時時刻刻提防著她。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這日,聽聞靖國公去了凌老太太那裡,杜九娘便也跟著去了。
母子倆本在悄聲細語地擔憂著府里的狀況,見杜九娘來了,齊齊改了口,硬生生談起了花草。
杜九娘偏不如他們的意。
她做出好奇的樣子來,說起李大人,「據說已經定刑了?會砍頭嗎?」又低聲喃喃自語:「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連累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