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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遙無語。這偷兒怕不是眼瞎,沒見她荷包空了嗎?
能偷到什麼?偷個寂寞。
「娘子不用擔心,有我在,你只管走。」祁歸海又道了一句就退到旁邊,仍靜靜跟在她側後方。
宋星遙頓感安心,沖他點點頭,照常走自己的路。
又走了一小段路,恰逢前面的商鋪里出來一群人。約摸是個大主顧,商鋪東家帶著夥計拱手將客人送出,再加上客人自己的小廝僕役,一群人就擠在鋪子口的街面上,被宋星遙三人正巧趕上。
人一多,偷兒下手後就易逃,正是好時機。宋星遙瞧見阿海飛快撥開人群,不動聲色走到離她半步處,正等著後頭跟的那人下手,好能抓個正著,不想半道上宋星遙的腦袋忽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她「哎」了聲,正好摸到卡在鬢髮間的東西,取下一看,是顆黃豆大小的石子。
她還沒找到打她的人,祁歸海已經比她先一步發現作怪的人,遙遙朝街側一指。
街邊蹲著個年約十歲的小姑娘,梳個雙丫髻,穿著身暗色的粗麻裙,正揮著手裡的彈弓朝宋星遙嘻皮笑臉地吐舌,在望見祁歸海的目光時,她飛快扮了個鬼臉就一溜煙跑進了身後的暗巷中。宋星遙觀其衣著,覺得這孩子並非是能出入東市的人,正有些納悶,就聽祁歸海道:「六娘子,你別怪那孩子,她在給咱們示警,怕是以為我們不知道身後有偷兒跟著。」
而因為這一打岔的關係,前面店鋪里出來的人潮已然散去,偷兒已經失去機會。
宋星遙恍然大悟,小姑娘是好心提醒,於是又道:「那偷兒呢?」
「走了。」祁歸海說著朝後看了眼,「不知道是因為沒有機會,還是怕打草驚蛇,不見了。」
宋星遙點點頭,正要抬腳繼續走,忽然想起什麼,叫了聲「不好」,朝祁歸海急道:「我常聽人說,街上這些竊賊偷兒是有團伙的,若是叫人攪了好事,恐怕會事後報復,剛那孩子會不會有危險?」
那孩子必然也擔心這一點,所以不敢直接上來向他們示警,而是採用了這種迂迴的辦法。
祁歸海點頭:「極有可能。」
宋星遙咬咬唇。那孩子畢竟幫了她,若是因此涉險,她心裡過意不去,但她又沒自保之力,更遑論救人,倒是可以讓祁歸海去,可萬一對方人多勢眾害得阿海受傷,她更過不去……
見她的掙扎幾乎要溢出眼眶,祁歸海開了口:「我去看看。娘子到旁邊鋪子略逛逛,莫走遠,也別留在街上,我去去就回。」說完把手裡東西交給燕檀,沒等宋星遙說話就頭也不回跟著衝進暗巷。
宋星遙叫都來不及,眼瞅著他的身影消失巷口,她無可奈何帶著燕檀進了最近的一間鋪子,也沒心思逛,不過囫圇掃過幾眼柜上貨物,就將目光望向暗巷。幸而祁歸海沒讓她等太久,半盞茶功夫就出現在巷口,手裡還攙扶著那個孩子。
小姑娘曲著右腳跳著走路,沒了起先的靈活,顯是受了傷。宋星遙忙迎出門去,小跑到祁歸海身邊,疊聲問:「出了何事?」
「這丫頭厲害,半天下來壞了那起人好幾樁事,那起人果然把她堵在暗巷裡,我到的時候,她已經挨了幾下子,現下我已將那些人趕走了,她受了點輕傷,不礙事。」祁歸海道。
「那你呢?」宋星遙又問他。
「我沒事。」祁歸海溫和笑了,又道,「扶她去馬車上坐著吧。」
「我也沒事!」小姑娘挺起胸脯,「不用坐。」
「小小年紀就會逞強!」燕檀回了她一句,從祁歸海手裡扶過她,四人一起,直往馬車走去。
片刻後,宋星遙與燕檀扶著小姑娘坐進了馬車,小姑娘很不自在,屁股左挪右蹭的,燕檀看不過眼,刺她:「你動什麼,褥子上長針嗎?」
小姑娘撓撓頭:「這褥子……布料挺好,我怕坐髒……」
這話說得燕檀的刀子嘴再也張不開,知道這是窮苦人家早惠的孩子,又想起自己身世,便生出惻隱之心。小丫頭模樣挺俊,雙頰紅撲撲,一雙月牙眼十分討喜,雖然拘束,卻沒什麼自卑,帶著幾分憨態,看得宋星遙愈發溫柔:「傷哪兒了?我看看?」
「不不,就扭到腳而已,別看了。」小丫頭忙把腳藏進裙里,不肯給她看。
宋星遙也不逼她,只問:「剛才的事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
「早知道你身邊帶著好手,我就不多事了。」小丫頭說話老成,透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我叫荔枝,『紅塵一騎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荔枝。」
「你讀過書?」宋星遙替她拈下肩頭上的幾根雜草,笑問道。
「沒,六哥教的。」她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那你姓什麼?」
問及姓氏,荔枝忽然不吭聲了,把頭一垂,良久才傳出似蚊蠅的聲音來:「沒姓。」
宋星遙與燕檀對視一眼,不再追問,燕檀取了馬車上幾樣點心,通通塞進荔枝手裡,宋星遙才又溫聲道:「那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住得遠,你在東市口把我放下就成。」荔枝沒拒絕燕檀的好意,收下點心卻不吃,全藏進懷裡。
「那怎麼成,你腳受了傷不好走路,況且剛才那些人也不知道還跟沒跟著,還是我送你回去比較妥當。」宋星遙道。